前方火光连连。
为了攻破皇城,徐文年还用了神机营的红衣大炮。
庄严肃穆的皇城没有了往日的神秘和禁忌。
苏晚的裙摆浸在血水里,发髻凌乱,全无往日的仪态。
她远远的就看到一群骑兵兴奋的驱使坐下战马踏入皇城。
尘土飞扬中,她看见长公主跪在宫门外,腹部横插着一把利剑,雨女官在一旁痛苦哀嚎,即便相隔那么远,苏晚也能听见那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哭声。
待走近后,雨女官也瞧见了她,拉着她说着话,可是苏晚的耳朵像溢满了水,什么都听不见,只能听见嗡嗡的耳鸣声。
想开口,却一个字吐不出。
国破山河的惨状历历在目。
昔日高贵的长公主竟然沦为剑下冤魂。
许久后,她才蹲下身,手轻轻搭在长公主的一侧肩膀上,替长公主拂去脸颊上的灰尘。
“是姚烈那狗贼!”
雨女官的声音渐渐清晰,“待世子来了,定要世子斩杀姚烈替长公主报仇!”
身后的皇城大门缓缓走出一道身影,行至苏晚身前,缓缓拉起她,托起她的脸,用手帕拂去她满颊泪水。
苏晚一把推开他。
沈阶腹部受了伤,踉跄着撑着一堵墙壁。
长眸泛着笑意:“我都受伤了,你推我的时候,能不能轻一点呀。”
染血的锦袍在白袍上,像一朵绽放的花。
苏晚好不容易才从长公主的悲痛中缓过一丝心神,忽然咬着唇,低低的质问他:“你为什么不阻止姚烈动手!”
可是姚烈动手杀长公主,谁求饶都是无用之功。
姚烈迫于私生子的身份,一直痛恨这个出身高贵的嫡母,为了顾及这个嫡母的尊严,他即便是徐文年的骨血,也要改头换姓,其实他就是姓徐!他本来就姓徐!
长公主跳出来找死,战乱纷飞,姚烈干脆一剑杀之。
沈阶静静的看着苏晚,眼眸中满含温柔,伸手想替她整理凌乱的发丝,却被苏晚避开。
“那一天我在你耳边说的话,现在通通收回来!”
“所以你那天对我说了什么呢?”沈阶忽然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腕,将手腕上的一串檀香佛珠撸下,抓起苏晚的手腕,硬生生的给她戴了上去。
“这檀香佛珠极其珍贵,只要你告诉我那天说了什么,我就把它送给你。”
苏晚气愤的想要甩开他的手。
事到如今,他还想用身外之物来讨她欢心吗?
长公主死在自己面前,她心里恨沈阶都来不及,哪里还肯告诉他,而且那天她是趴在沈阶耳边说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沈阶不可能没听见。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就是要害所有人,包括她。
沈阶仍然静静的看着她:“你告诉我好不好?”
苏晚别开眼,轻嗤一声:“我看起来很好戏弄吗?你看着这满城的惨状,你心里不觉得愧疚吗?虽然这是徐文年他们做的孽,可也有你的推波助澜,那么多人死了啊,地上都是血,你难道看不见吗?看见这一切后,你为什么还能无动于衷呢?”
“你就是天生冷血!”
和苏晚的激动相反,沈阶确实异常冷静。
眼眸里,瞳孔深处,只倒映出苏晚的影子。
“我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生死。”
“我看见你好好的,高兴还来不及。”
皱皱眉,“芸芸众生,都如天地蜉蝣,不论如何挣扎,都逃不脱一个死字,你翻开史书,历来皇权争夺都是无比惨烈的。”
“毕竟登顶的那把龙椅,便是用累累白骨和鲜血铸就的。”
苏晚讶然:“你视人命如草芥?”
“我又没能力拯救每一个人。”沈阶无动于衷,一点也不为死去的人伤心难过,“争权夺势就是这样的,他们的死与你无关,只是天下大势如此推动,你不必介怀。”
“他们的死与我无关,那长公主呢!倘若我坚持与长公主在一起,或者是让长公主和我一起躲藏在沈家地堡里,也许长公主就不会死……”
亲眼看见长公主的尸体,苏晚心底涌来无尽的悔意。
泪水涟漪中,她看见凤池骑着一匹白马,披甲而来。
起先以为是幻觉,直到凤池跳下马,用沾满鲜血的手轻抚她的面颊,她才如梦初醒,扑进他怀里。
“苏苏,你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去将姚烈的头割来为我母亲祭奠。”
他解开披风,盖在长公主身上,随后跃上马,领着精兵鱼贯进入皇城。
这是一招黄狼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凤池不过是故意败退,和沈阶里应外合,将徐文年等人引进上京城。
现在的徐文年应该黄袍加身,想在皇宫立刻登基称帝吧。
凤池岂能让他如意,留下一批精兵护卫苏晚的安全和母亲的遗体后,就提剑进入巍峨的皇宫深处了。
从徐凤池现身后,苏晚眼中就只有他一人了。
沈阶虽然早已知道苏晚心里没他的位置,可依然做不到心如止水。
面对尸横遍野时,他能做到面不改色,可是看见苏晚满心满眼都只一个徐凤池时,他的心头就仿佛被刀割般绞痛。
今日这场夺权之争落下帷幕后,徐凤池必定能一步登天,成为权臣之首,而他呢,为阻止姚烈杀长公主,挨了一剑。
腹部的血每流失一点,他的生命力就被抽取一些。
他没有对长公主的死视若罔闻,他出来阻止了,只是失败了,甚至还搭上了自己的这条命。
他扶着墙壁,眼睛缓缓合上,靠着心底的那股不甘,又愤然睁开。
“我想知道你那天在我耳边到底说了什么。”
阿愿跑过去搀扶着沈阶,焦急的说道:“贵人,你快说呀,那天你到底说了什么,你就告诉沈大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