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云把胡医仙送回营帐去,又回转来,以居遥为由,好说歹说地劝走久昔,这时帐中只剩下二人,和一只睡出噜声的小兽。
帐外蝉寂,巡逻兵步伐渐稀,整个帐里愈发地安静,戗画方醒,连云先也打了个盹,两个人都已没有睡意。
呼吸声都变得些许尴尬。
戗画可以对着久昔说抱歉,但对着连云,他们生死相依,本不需要这么客气。
越是这样,越像是欠了什么。
榻前摆着胡医仙看诊坐的圆凳,连云坐了过来,目光一直看着她,少了从前玩笑的模样,难得一见的肃正。
他好像要认真说点儿什么,但片刻过去,什么都说不出来。
迎合她?
他还不至于像戗画那么心宽。
指责她?
她已经受足了惩罚,他怎么忍心。
最终,连云叹出一腔闷气,看向熟睡中的大汪,橘白相见的毛随着呼吸展开又收拢,嘴边几根细须被睡梦中吐出的舌头舔湿,睡得完全失了猛兽模样,活脱脱一只小花猫。
“小家伙在哪儿捡的?”
“邕州。”
“一路听话吗?”
“还好。”
“萧砚书对你如何?”
“还好。”
“回梧州认得路吗?”
“认得了。”
有问有答,连云从前少有听她这样说话,不知是出去久了,还是生病缘故,总不至于也觉得自己做错了事而这样顺毛吧。
“你知道的,我只想你好好活着,你想做什么也都没错。”
“……”
戗画看他一眼:“嗯。”
还是那句,他们之间无需客气。
相顾无言,连云一笑揭过:“胡伯说了你能好,我也相信,因为是你,所以一定可以。”
见戗画将视线拢回了睫下,连云半仰起头,食指支着下巴,扣摸思索:“若是你不信,我们打赌,就赌……”
忽地,他两手一拍,自以为高明地:“上树摘枣!你输了就是你摘,我输了就我摘,摘的人只能看不能吃,怎么样?”
连云故寻轻松地玩笑着,细想想,倒也有理。
戗画不信自己能恢复如初,她若输了必定是身体恢复了,春风得意之下摘两个枣也不算什么;而若连云输了,他不仅会为她上树摘枣,只要她身边无人一日,他会守护她,终己一生。
榻上的人不知对方所想,而连云的两只巴掌一拍,把大汪给惊动醒了,小家伙猛地抻起脑袋来,目光由警惕转作讨厌地盯着连云。
正巧,戗画一双眼神也表达着无语,一人一虎的神气再次不谋而合。
连云恢复了日常模样,又开始嘻嘻哈哈,给戗画讲着他们一路发生的事情,大汪搭着眼皮一边听一边又睡着了。
讲到最后,戗画也一耷一耷地合了眼,睡沉了。
连云看着榻上的人和小兽,心头久违的一暖,嘴角温情地笑笑,靠着榻沿,他背身坐在了地毡上,又一夜守在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