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派旗执握那把本就不该实实在在出现在日常中的冷死逼人的手枪,终于要拿捏住形势的时候,陪伴了他和妻子七年的猫咪死亡了,死状十分凄惨,令人作呕。若不是从天而降砸在陈派旗头顶,砸得稀巴烂,砸得生灵涂炭,砸的幽幽恍然,砸得主人一身腐烂的棕色血肉——要不是这样,陈派旗一点都不会生气,他会伤心而不是恶心。可是当下他很生气,特别生气,没有这样的猫,体内好像藏着恶魔,那恶魔在凡体内无法藏身,于是让陈派旗家可怜的老猫身患重病,躯体逐渐腐烂成泥,它的整体上马上就要溃散了,于是最后一口气之时见主人性命危在旦夕,叼着个打火机速来营救,把武装集中到空中,从上而下火力全开,眼见主人已经胜券在握,兵器得手了,它吐露了最后一口气从天而降,准备死在主人的怀里——这样胡乱想想陈派旗还是觉得没那么生气的——虽然最后主人差点死在了它怀里。
猫的重量砸下来后陈派旗受到了致命的冲击,条件反射般的捂头,头顶上一抓一大把正在腐烂的黑色的肠子和内脏。五脏俱全。这样一来他比那自称是房屋中介的男人被打火机砸严重多了。可是枪是在陈派旗手里的,他在旧伤未愈新伤又来的情况下简直是在硬扛着站稳脚步,还是做到了用枪指着地面上人影,并且做好了随时开枪的准备。真的要是打死了人,他这是属于正当防卫。并且一般来说,陈派旗没有要去伤害谁的心,从来没有,如果那男人能够体察到此刻的局势并且足够像陈派旗一样聪明聪慧的话——他不该再造作的——他要是再造作的话,那就是在逼迫一个最不想开枪的人开枪。
也是被砸的十分严重的原因,砸下来的是陈派旗遗失已久的打火机,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而且在觉察到有那么一个小物件从天而降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自己遗失已久的打火机。直觉?
所以,从天而降的极具密度与硬度的铁块掷落头顶,想必也是种疼到泪流满面的伤痛,就对于陈派旗而言是这样的,这世上确实有种眼泪不自觉流出来的伤痛。陌生男人被打火机砸了之后就坐在地上默不作声。夜幕完全降临了,陈派旗没空把廊外灯打开来,一切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仙人掌也是变得阴森森的一片,可是陈派旗知道,就在他后背位置,发散过来一阵微弱的光亮,一方从邻居家后门墙壁上的窗户里散落的微微光亮,非常淡漠的软光。多奇怪,这么多年了,直到这一次他才注意到邻居家的后门。
也是当天下午被枪支劫持情势迫在眉睫之时,就是从那扇巨大窗户里传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接着是阵阵的爆破声和里方女人的尖叫声。
所以,是这两户人家同时遭到劫持的意思,只是不知是否拥有一样的对峙方式,是否待遇相同——对待那家的女人孩子还是慢条斯理的,如同对待陈派旗一般,先礼后兵。所以,如同有军队在祸国殃民,如同有匪徒在城寨乡村烧杀抢掠……大家都能在自己曾悠闲生存的篱笆内听到隔壁邻居家里被武力践踏贫微的惨叫声。陈派旗好像是在一个不是他的世界里,到此为止一切都是那么的身不由己。
正要对地上那男人进行惨无人道的刑讯逼供时,同样的,还是那辆当时曾窥视过院子内详情的小车子在院子大门前停了下来。车子停在马路正中央,里面的人这样子停车很有可能会堵掉整条街道。
这次车子没有开走,陈派旗知道身后有动静的时候转过身来后退,面向院子正前,背向房子正门,所以,左边是袭击他的男人,右边是从车上下来的两三个男人,黑夜里,不能一下子看出来此类男人的面貌。但是陈派旗看到有一个胖子。
所以,那时候警察局的老头子,胖子,和陈派旗那所谓的即将一齐听从“指示”的“同事”在陈派旗家漆黑的院子里出现。老头子一声不吭走进客厅,从里面把廊外灯打开来,再走出来,看着陈派旗,又看看地上男子。
夜晚光亮了很多,在这种光亮处,陈派旗正举着枪,十分尴尬,在警察面前耍枪,在班门弄斧,在正义面前贫耍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