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青城徽元会篇 第7回下 旧情难舍画境之困(2 / 2)千岁鹤归之九重渊首页

女子依旧闭口不言,但紧握的双拳却微微颤抖。

身体的疼痛已经难以忽略,面色发青的白行甦只好放手一搏。

“若是你的孩子,袁泰还在世,如今也……”

“住口!”女子突然暴怒,似受到惊吓的病猫,强势中带着虚弱,她摆出一副毫不示弱的姿态,但眼中已经泪光闪闪:“我的泰儿来这世上看了一眼,便永远离开了我,”她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发狠地说:“你们口中的泰儿,根本不是他。”

“那当然不是他。”白行甦不紧不慢,“但你的孩子确实还没有前往往生之地。”

女子惊愕地看向白行甦:“你是什么意思?”

白行甦叹一口气,望着对方一双渴求希望的眼睛,解释说:“他与你一样,以灵体之姿活到了如今,只是夫人你受困于画境,而你的泰儿,被困在了另一个活生生的孩子的体内。”

女子陷入挣扎,她想要相信白行甦,却又不敢想象,自己的泰儿,竟以如此残忍的方式延续了生命,她瑟缩着胸腔,似乎想要感受泰儿的痛苦,突然之间,她又想到了什么,瞳孔震动,泪水夺眶而出。

白行甦料想到女子的心情,但他依旧不得不说下去:“想必夫人已经猜到了另外一个孩子也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毕竟一副躯体若存有两副灵魂,这身躯无需岁月摧残,势必如泰儿一般早夭,但她却撑到了现在。”

女子抬起头来,她直视白行甦,希望直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被困长青阁的那个孩子,是一位圣灵族与人族的混生种,人称蛮奴。话已至此,夫人应该猜到其中缘由了吧。”

女子瘫坐在地,双手捂着胸口,痛哭不止。白行甦听着这压抑的哭声,只能静坐等待。

过了许久,女子终于开口:“我该阻止他的。”

她缓缓坐起来,双眼红肿,目光沉重,凝视着虚假的黄土地面说:“我这一生,都在逃避,十年前逃避泰儿早夭的事实,到头来,其结果与我三十年前逃避和亲的命运一样,终究害人害己。”

女子苦笑一声,抹掉脸上的泪痕,转动双膝面朝白行甦,行跪拜大礼说:“前辈,能不能带我去见……如今的泰儿吧。”

“如此甚好,夫人且助我脱困,我便可带夫人一同前往长青阁。”

在白行甦的引导之下,女子为他解开了镣铐。他松松手腕,不由得感叹这肉身的脆弱。白行甦从怀中摸出两枚折纸,对着它们吹一口气,折纸落地变作两只胖乎乎的长鼻兽。两只长鼻兽分别瞧了瞧白行甦与那女子,同时打了个喷嚏,下一刻,长鼻兽变成了他们俩人的模样。

安顿好画中的事宜,白行甦才从画中出来,他翻看那副挂画的后面,找到一卷空画轴,打开来铺在地上,拿出事先从姒夫人身上取下的一枚手镯硬生生塞进画中,空白画卷上逐渐出现一个戴着手镯背对画卷,做抽泣状的女子的背影。

“如此一来,三星点灯阵的凝炼之处我就带走了。”白行甦将一副伪装原画的空白画卷挂起,又赶忙卷起原先那一副已经变作女子哭泣背影的画卷,抱起画轴白行甦一边抹去自己的踪迹一边对画轴说:“夫人别急,咱们现在就去。”

忽然,身后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抓住他抓住他!”声音就在廊外,急速靠近。

白行甦立即装好画卷,一挥手,将自己隐于屏风后。白行甦脚跟还未站稳,一头小兽突然冲了进来,横冲直撞弄倒了屏风。

“哎呦!”白行甦摔倒在地,明显感觉有什么东西此刻正踩在背后的屏风上个,嗅来嗅去。

追逐的奴仆们赶过来,却都止步于这间屋外,“不能进去,这是夫人的屋子。”

“那怎么办?”

“咱们去找管家!你在这里看着。”

一群人离去,独留一个婢女站在廊下,她见那小兽趴在屏风上一动不动,于是大胆起来,将屋内仔细端详一番,突然屏风发出一声响动,婢女再看,那小兽已经消失不见。

婢女深觉奇怪,但站在门外踌躇再三,还是扭头离去。一阵风吹开了屏风后的半扇窗户,白行甦怀中抱着四翼兽躲在窗外的矮墙下,等待婢女走远。

“你这小家伙,险些害我暴露。”白行甦拎起四翼兽的后颈,将它塞进自己的口袋里,随后在原地化作一只雀儿,扑愣着翅膀飞向雾蒙蒙的天空。

再次变回人形的白行甦,已经来到长青阁外的那片瘴气之中,他凭着之前留下的痕迹,十分轻松地找到了藏匿瘴气中的长青阁。

行至长青阁入门处,白行甦嗅到一股血腥气,决定还是从楼阁外,飞向二楼处瞧一瞧。

“这是……”白行甦虽然知晓关在此处的苏南是个嗜血的蛮奴,但亲眼见到她将整个脑袋塞进侍女的腹中贪婪吞食的模样,还是受到了冲击。

白行甦取出一张小人纸符,托在掌上吹一口气,小人儿飞向苏南,落在她的背上,随着白行甦喊出一声“定”,苏南顿时停滞不动,好似一尊骇人的泥像。

白行甦飞进屋内,在鲜血未沾染的地上落脚,他看着扣在地上呈装衣物的托盘,明白了这个侍女是有人故意安排来,给这素未谋面的少主送衣物的。

“可怜啊,毫不知情成为他人的盘中餐。”白行甦蹲下身,双指摸一把地上的鲜红液体,在侍女的外衣上写下一个“炎”字,待他起身,侍女整个身体在一刹间腾起火焰。

亲眼目睹自己的食物化为一堆灰烬,苏南怒目圆瞪,与白行甦对视的一瞬,气焰全消,整个身子瘫软下来。白行甦指着苏南,手指在半空那么一绕,贴在苏南身后的纸人变作一个壮汉,粗大的手臂从后面嵌住苏南,将她似小鸡一般拎起来。

白行甦又掏出一幅画轴,画轴悬于半空徐徐展开,直至与白行甦同高,画中一个女子张开眼来,一眼便看见被束缚的苏南。

“那便是你如今的孩子。”白行甦站在画旁向女子说,“你是否知道她的来历?”

画中女子早已泣不成声,掩面瘫坐画中,她听见白行甦问话,抑制住内心的酸楚,再次看向苏南仔细辨认。

女子认出了苏南,回忆说:“依稀记得当年她不过是个刚会站立的半大孩童,不知是何人从何处,将她带来夫君面前,时过境迁,那个无知孩童俨然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着实让人心痛。”

是啊,苏南被袁山就这么养着,除了他谁也不认,像一个忠心的宠物。白行甦望着苏南,又说:“正是因她蛮奴的身份,才能将袁泰的灵纳入体内共生,据我所知,要实现这一做法,还需要蛮奴心甘情愿才行,苏南当年年幼,恐怕难以说服,那么夫人可知袁山是如何做到的?”

画中女子仔细回忆,恍然间有了想法,她说:“苏南来到青城山的第二天,我担心这孩子认生害怕,打算瞧瞧夫君是否在炼丹,好趁机去探望那孩子,在丹房外,我看见夫君对着一个只有巴掌大的四方小鼎在念念有词,其间还提及苏南的名字。”说罢女子看向白行甦。

“你猜测与那四方鼎有关?”

女子点点头,“山水居内有一间库房,每每靠近库房,都会有人出现阻止,后来才知道,任何他不愿让我见到的东西,都会放进那个库房,前辈可去那一试。”

白行甦听女子言辞恳切,却知道她为了保住夫君更多的秘密,故意撒下谎言,其实他早在元阳殿内发现了那座鼎,背着昌戎侯偷偷藏了起来。于是随口答应,自己会去那库房探寻一番。

“有那座鼎,兴许可以救一救那可怜的孩子。”女子在画中惋惜地抹着眼泪。

“哦?是吗?”白行甦心想:你既然口出谎言,那我也来小小的骗一骗你吧。

画中女子立刻警惕起来:“前辈何意?”

“袁山所为,可不只有苏南深受其害,难道夫人不为其他孩子想想吗?”

女子低头看向自己苍白的手指,一滴泪落在上面,立刻将整个手背晕染开来。女子抬起头,紧闭双眼强压泪水,再睁眼时,晕染的手掌恢复如初。她站起身来,脱下自己的簪子,轻轻点在身旁的空白处,一点涟漪荡从簪子尖端荡漾开来。

白行甦看见这一幕感到十分惊奇,目不转睛地望着女子。

“这簪子可打开画中境,从这里连接的正是我亲手绘制的画中幻景,原本应该是七重境,可惜未能完成,眼下只有四重,前辈可愿意随我去看看?”女子从看向白行甦,摊开手邀请他进入画中。白行甦没有犹豫,将手伸入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