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05 小小寺庙妖诡风,小小人儿见南蛮(1 / 2)听风旧事首页

从十二州南下,昭师此行选择经由雍州,渡过小青雍海到南方,而不是经过令无数修士折戟沉沙的未知无主之地虹桥。虹桥从上古时开始,就无国家诞生,也无宗门在此林立。其以断策山脉划分南北方,以北为高山,以南为雨林。无人管辖,无人划分,虹桥自始至终就是如此一个状态,如同鸿蒙开初。

北方有一本在沙溪皇帝时所著叫《南国山水录》的书,著书作者名周鸿,其称南方的人是南蛮。当年他看了前人书籍,也生了心思想写一本书,便南下考察南方山水,顺便见见被沙溪皇帝夸赞不已,又无比怀念的江南风流。结果刚从十二州进虹桥,就遭刀枪兵戈,那群穿着异族衣服的蛮人竟差点将他拿去做了烤猪,幸好来了一个人救了他。不仅如此,书中还写到南方有些地方至今仍留存活祭同族的习俗,更有生食带血的肉的野蛮习惯,他称南方为凶蛮无知、未开化之地。

不过此书作者所写并不能作为了解南方全貌之书,只因当年他只在虹桥与神农架还有春涉三地停留,后便由于在神农架被困五年经历,进了春涉之后,便经由春涉官员与当地官府安排,从四季港返回玉京城去了。

十年后,此书在北方玉京城初问世时,大受欢迎,其打着猎奇与向北方人展示南方文化习俗的噱头大卖,一抢而空。因这书,那时有一段时间,玉京城上下,无一不称南方人为南蛮,无论是恶意还是调侃,都对南方人不利。有甚者对来自南方居住在玉京城的南方人充满鄙视,不仅在生活中处处排斥,且划分等级,打压南方人,使南北分歧越来越大。

而南方人因遭这无端之祸,心中恨极了周鸿。

这场混乱因死了一个北方人为导火线,差点导致一场暴乱,最终以南方人被砍头九人,北方人砍头三人,囚禁流放两人结束。

一直到两年后九国混战,群雄割据之时,这场看似由一本书导致的后果才随着战争真正终结。

不过那是八百年前,琴丘皇帝一统九国的旧事了。

南方多深山老林,其中蕴含许多不为人所知的东西,这种地方自古以来最是危险,不止凡人平日不敢进入,就连修士也不会选择那种一看就没人而且危险的地方经过。每年都有因各种意外而坠在深山里,然后遭深山凶兽精怪生生吞吃入腹的修士。以至于到了南方地界,修士大多不会御剑,而是选择更为保险的飞船等工具。

王十一看着玉简里的讯息,转头问闭目的昭师道:“师父,咱们御剑,不会掉下去吧?”

师徒二人正身处万里高空之上,脚下青色高山连绵,这连片山川,在无法腾空的凡人眼中如同天堑,在她们眼中却显得无比渺小。

“你觉得自己会掉下去?”闻言昭师睁开眼睛,目视前方,长眉微蹙。风声猎猎,白色法衣与头上簪着金钗流苏的灵蛇发髻显得她如仙人腾云驾雾,“天崖风的弟子御剑是入门,不会御剑,剑有何用?你禀负天命,剑在你手中如同孩童的玩具。你不该有这种想法。”

“可我看他们死因千奇百怪的,还有比我厉害的都掉下去然后死了,我就害怕自己会掉下去。”

“掉下去就认命。”昭师并未安慰她,而是冷漠地回答道。

听到自己师父那么说,王十一霎时睁大眼睛,想说些什么,又放弃了,皱着眉摇头,脑海中闪过无数方才看见的有关修士奇奇怪怪的死因,她嘟囔着不要。

师父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想到此处,她立即收好玉简,专心御剑,以防前面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将她击下,或是因其他缘故从剑上跌下去摔成肉泥。

王十一与昭师到了阴阳道地界后,昭师携带的长白玉牌中显现了阴阳道发布的讯息。昭师看了一眼,嗤之以鼻说阴阳道庙小妖风大,针对其他修士的手段层出不穷,却并未对其管辖地界人族所遭受的妖诡之事尽责。

王十一听了,问昭师那玉牌里写了什么,昭师转眼将玉牌丢给了她。

看了玉牌中的讯息,王十一抬头,疑惑地问昭师:“我们来这个地方,还要跟他们通报吗?”

“蠢货,你还真想去?”昭师伸手,王十一手中的玉牌就落到昭师手中。

在玉牌上不知写了什么讯息,检查一遍发出后,昭师对王十一道:“近年来阴阳道在南方传道,一家独大,让他们生了错觉,觉得自己可以管束天底下所有的修士了。”

“我们是天崖风的弟子。你要记住,天崖风的弟子,生来如长剑,精神不屈,傲骨不折。”

“哦,我知道了。”王十一懵懂地点头。

“每一个宗门拥有的权利,不过是仙盟为其划分管辖的人间范围,其所拥有的灵力资源,以及要担负的为人间斩妖除魔的责任,虽然此责任通常都被修士丢给除妖师们,但也确实是他们该担的责任,以及开辟的,真正属于修士地界的管理权。任何宗门,都无权对其他进入非修士地界的修士进行干扰。比如现在,我们并未进入此处任何一个修士地界,却收到此等讯息,这可是违反仙盟规则了。如果你以后再遇见这种情况,用你的剑,叫他们好好认识什么叫做礼义廉耻。”

收好玉牌,昭师指着前面那座掩在薄雾中的乡镇,把手搭到王十一右肩上,道:“前面便是我们此行终点,名云水镇。”

王十一顺着昭师指的方向看去,清晨的白雾之中,云水镇安静地卧睡在几座山之间。

初到云水镇,师徒二人对这个镇子的看法不同。

昭师厌烦云水镇人太多,太吵闹,没个清净地方,而且她向来不太喜欢凡人,进了云水镇,表情就没有好看过,倒是王十一觉得热热闹闹的很好,让她只是听着那些叫卖声和街边大娘们吵架的声音就无比高兴。

寻了一家客栈,昭师本是要的两间房,只是掌柜的看见王十一这么一个小孩,极力劝说昭师一间房便好,孩子小,自己一间房容易出事。

闻言昭师低头看了一眼王十一,问她:“你觉得自己会出事吗?”

王十一摇头,手拍了拍背上的剑:“我有剑。”

于是昭师重新看向掌柜的,声音仍旧波澜不惊,拿出几粒碎银,道:“两间房。”

掌柜的没法,说好,点头打算盘去了。

“今天是烧火的第五天,二位客官要是想看,出门往左拐,走三里地,进西三巷,再走半里,看见三日客栈,那里就是烧火的地方啦。”客栈老板好心提醒了她二人一句。

烧火?就是刚才一路上都有人在谈论的烧火?王十一看了一眼转身的昭师,双手撑到前桌上,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问掌柜的:“烧火是什么意思?”

“讲故事的意思喽。小客官知道说书吧?那算另类的说书吧。”掌柜的笑着说。

“那有什么意思,值得你们一个个地说道。”王十一有些扫兴,把手收了回来。

“要是这烧火可以让人看见神仙呢?”掌柜的抛出了一个让昭师不由得回过身正视他的问题,“这烧火的是一群打北边来的汉子和几个女子组的,他们会使仙法。你们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来得正是时候,要不过两天他们就走了。谁也不知道他们下一站去哪,他们也不透露,有人花大价钱想让他们为自己表演,结果被拒绝,有人问过他们的行程,他们说缘分使然。神神叨叨的,要不是真有几分真才实学,我还以为打哪来的神棍呢。”

王十一转头看向昭师:“师父……”

她想去看看。

这种事王十一觉得自己师父理应不会去凑热闹,谁知昭师却对她说:“我们去看看。”

师徒二人赶的下午场,去得很早,还没开始,人就很多。昭师站在门口看着客栈内人头攒动,吵闹的景象,脚步久久未动。被王十一催得急了,才踏进客栈。

脏、乱、差。昭师嘴唇无声蠕动这几个字,王十一不用看幕篱下自家师父的表情都能知道她想的什么。

她们二人选了个最不起眼的东北角,站得笔直,过程中几乎一动不动,像两尊专门来调节气氛的雕塑,等着下午场次的烧火开始。

她二人并不是这里穿得最出挑的,而且她们戴了帷帽,连样貌都没露,偏是惹了很多目光。

期间很多男人来搭话,那些男人第一个动作是不好意思的笑,第二个是自我介绍,然后就是俗套的才子佳人相遇桥段的风花雪月,王十一初时觉得好生有趣,抬起头笑看着那些男人夸张的表情和动作,后来发现话术都差不多,耳朵逐渐起了茧子。

她看着他们都有一把扇子吹嘘自己,心想以后我也要买把扇子,上书“天下第一”四个字。结果她被自己的想法所无耻到。哎呀不行不行,我又不是真的天下第一,这样太过分了。

男人们本就是冲高挑的昭师而来,想看看她的样貌,见昭师冷冰冰并不理人,把目标换到王十一身上。

之后便想摸王十一的头,王十一灵活一躲,剑柄挡开那些男人的手。

最终也是忍无可忍,王十一大拇指弹剑出鞘,把剑柄面向递给昭师:“师父。”

她知道师父的耐心与她的要被耗尽了。

“好徒儿。”昭师拍了拍王十一的肩膀,蓦地将她的剑推回剑鞘。

“如此狭窄之地,剑若出鞘,可得死不少人。”

语毕,昭师看向那个举着扇子的男子,森然道:“滚,无礼之徒。”

王十一还沉浸在昭师喊她“好徒儿”的话里,昭师从未用那样柔和的语气喊过她好徒儿,不过师父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最了解师父了,可是师父这个时候竟然说什么“如此狭窄之地”,而不用她的剑?王十一狐疑地看向在此处脾气突然变好的师父。

后面再来搭话的人,来一个被昭师三言两语骂走一个。

王十一颇感不可思议,她抱着自己的剑,看着一个又一个男人失魂落魄地离开,在想师父是什么时候被掉包的。

烧火的人上场了,王十一站在凳子上,终于和昭师同享了一次视点。

“果然是他。”

白衣高挑的女人看见躲在几个烧火人后面,低头看看脚尖的抱琴烧火人,冰冷的声音从斗笠下跑出。

“师父,你在说谁?”王十一在那几个人中找着昭师所提到的人。

转头看去,王十一发现师父的表情有点奇怪。

“赤柏神君。”

神君!我下山一趟,竟叫我遇见一个神君!王十一寻人显得有些着急了,可她瞧着台上那几个没一个有神君之姿的啊。

这修仙界,从没人敢自称神君,其余人不是尊者就是道人、真人一类,都是两条腿飞升无望的蛤蟆,敢自称神君,又没有那个本事,不被修仙界其他人嘲笑羞辱,甚至杀害,就尽管自称。

“赤柏神君是谁?”

“姑且算是神殿的人,只是他常年居于凡间,最爱乱七八糟的故事,未曾管过事,而神殿那边也不怎么提及过他。他消息灵通,比之修仙界任何一位耳朵都厉害,你以后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可去问他,只是他性情有些古怪,你倒不一定能从他嘴里问出想要的。”

神殿从未提及过?这倒让王十一多了一个心眼。“哦。那他知道我爱吃什么吗?”

“……”

昭师深深看了一眼王十一,正好和她对视,王十一眉开眼笑嘿嘿笑着,而昭师抿着唇没说是否。

此话未得回答,王十一失望地撇撇嘴。神君也不是无所不能嘛。想到此处,她又开心起来。

昭师和她指了台上那身高八尺,面白少须,头戴纶巾,怀抱长琴的就是赤柏。

重新看向传说中的神君,王十一好好审视了他一番,只觉得他好普通,瘦弱儒雅,却不像神君,倒像一介儒生,没有任何仙人之姿。与昭师说了,昭师不置可否,却道:“当年割肉剥皮救万民时,他可不普通。”

昭师不屑于说谎,于是这话让王十一愧疚不已。

场内环视一周,王十一看见一个女孩头顶黑气缭绕,直冲屋顶之外,王十一仰头,哇了一声,没想到会有那么浓郁的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