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得远了,女声已渐渐听闻不得,令她心头一惊的是,突然响起的琵琶声,这琵琶弹的什么曲子她不知道,只知好听。随之无数个声音都在喊她,其中最大最熟悉的声音莫过于她家人的声音,她欣喜又激动,对着空气就开始喊爹娘,喊大哥,喊了无数声,也无人应她,她忽然就委屈地哭了起来,她的心中无故满起一股遭人抛弃的酸涩。她想要找到家在哪里,于是她开始奔跑,已不顾什么歌声曲子,直到跑到一处熟悉的房屋面前,她吸鼻子,把眼泪胡乱抹去,犹豫许久,才惴惴不安推开木门……
下一秒,梦就醒了。
梁七惊起,心脏剧烈跳动着,好似做了一场噩梦后醒来。
此时已是夜晚,她已有些分不清现实,尤其是自己在一张藤床上醒来,头顶是日月星辰的夜,脚下为绿草如茵的大地,缀着一片又一片的花星星点点,直蔓延到远处黑暗的树影绰绰边境。而那白日与天崖风师徒相斗的蛇女正坐在一旁,与只给她留了一个背影的着藏蓝衣衫的人围着一堆火,烤着鱼,她们用着她听不懂的语言在说话,悠闲自在。梁七看见蛇女身后圆月浩大,挂在天边,竟显得像张圆白大饼。
这一幕如何说,只首《柳含烟》记下:
南柯梦,好春光。月影花苞含露,南溪神女点沉香。羽衣扬。
怎见浮生茶水涩。来此人间遍历。疑心三万世冬藏。说人忙。
那两个人见她醒来,尤其遂越之女,面上欣喜,频频点头,不知何缘故。
从藤床下来,梁七有些犹豫,她下了极大勇气,才走到火堆前。
看向那着藏蓝衣衫的人,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她面带微笑瞧着梁七,并未说话,手里正烤着鱼,把视线放到火堆,老人举起手中烤好的鱼,将这鱼递给受宠若惊的小姑娘。
“你们是谁?”醒来之后的梁七,左看右看,轻声问这个高大的人身蛇尾的双头女人,“我……我弟弟他们呢?”
“你不用担心他们,他们随着伏氏姐弟去玩了。你睡得太久了,差点就要一睡不醒,他们哭得死去活来,害怕失去你,他们太吵了,我就让伏氏姐弟带他们去和精怪们玩乐去了。我回了南溪旧址带了月华露喂给你,可你始终没有苏醒的征兆,恶瘴随着你的一呼一吸,进入你的五脏六腑。你许久没有醒来,我以为你会坚持不住,凡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身体太弱,尤其是你没有灵根,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平凡人,恶瘴便更加肆无忌惮。好在最终你选择了醒来。既然你醒来了,他们也是时候回来了。”说罢,遂越之女手中幻出一群萤火虫,飞往黑暗之处寻人去了。遂越之女转头,又问手里拿着烤鱼,看着火堆中跳跃的火焰发呆的凡人孩子:“你为什么不怕我们?”
绞尽脑汁,听了遂越之女一席话,梁七禁不住好奇,又心有顾虑,玩着腰上的挎包流苏,想仔细把遂越之女看个透彻,在一不小心与遂越之女视线相触,眼神又乱飘,这样做让她整个人显得怯弱鬼祟。当听见遂越之女口中自己只是一个平平无奇没有灵根的凡人,想到十一师父所说,她扁嘴,心情蓦然低落,心里那股气突然升了上来,面对遂越之女的问题,原本梁七生闷气并不想回答,倒想着装聋作哑,等了许久,发现遂越之女与那老妇俱在看着她,她颇有些不好意思,紧张得脸热,只得说:“我不怕,我……我不怕……”梁七反复搓手,她头脑一时发昏,没有认识的人在她身边做后盾,周围也不是熟悉的环境,她开始紧张,害怕自己会说错什么话,说实话,她觉着眼前蛇女与老妇并没有在云山时见到的一切让人恐惧,她想到了徐云山,还有王十一师徒不知如何了,还有那两个自从自己醒来之后就不在此处的弟弟,看着那条烤鱼,她显得闷闷不乐,心思也不在这上面,“你们还给我烤鱼吃。”她的声音突然含了哭腔,莫名其妙,可又合情合理,她的手微不可闻在颤抖,连动作也变得僵硬。
她已有归家的心思。在梦中的想法延续伸展到了现实。
手中烤鱼并没有烤的恰到好处,相反有好几处焦黑,可是很香……很香,要是说她现在不想吃烤鱼是假的,她的肚子很饿,咽了口水,也许是看不得小姑娘的悲情,老妇坐近了些,在她的柔声劝说下,梁七把鱼伸到嘴边,泪水一下子就糊了一脸。
遂越之女与老妇见状,便安慰她,可这小姑娘越安慰越哭得厉害,二人并不是没有见过小姑娘这种性格奇怪的孩子,她们没有手忙脚乱,脸上倒露出温和笑意。
等到梁七平静下来,她已吃了两条烤鱼,一碗竹筒饭,一杯竹筒茶了。她不知道遂越之女和老妇是如何把吃的拿出来的,只是在她面上有了难言之隐,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时,她们两个总是可以轻而易举猜出自己想要什么,让梁七惊讶与惊喜的同时,又觉得难过。
遂越之女向她自我介绍道:“我叫女乐,也叫遂越乐羽,乃遂越氏人,不过多数时候,人们称我为遂越之女,我守护着这绵绵大山,直到我族之人彻底离开之日。”
“遂越氏?”梁七没有听说过,她为自己没有见识而感到羞愧。她一直都这样。
“你叫什么?小人。”
“你可以叫我阿七。”
“这是你的名字?”遂越之女笑着问道,“还是小名?”
实际上这两个都不准确。
“…梁七。”
深呼吸一口,梁七稍微有些扭捏地说,她自己的名字在她嘴里显得烫嘴与陌生,当她的名字从她的嘴里吐出,她会觉得难堪,因为这名字实在称不上是个好名字。
“小七。”遂越之女的眉眼都聚起了笑意,给双颊忽然飞上彩霞的小姑娘戴上一顶蓝非葵与柳枝编成的花环。
头上顶着花环,梁七显得十分惊喜,她的表情又呆又不可思议,用手扶着花环,嘴边也情不自禁沾染了笑,她问遂越之女是什么花。
遂越之女用遂越语说了花的名字,“翻译成通用语,意为蓝星夕月。”
“不过它最广为人知的称呼是‘蓝非葵’,又作‘蓝葵’。传说万棉大山深处,有一个绿衣族,绿衣族中分蓝氏、代氏、向氏、牛氏、章氏、门氏六姓,蓝氏一个女孩,年方十岁,聪明勇敢……后来,小姑娘溅到地上的血变成了蓝葵花,而她得到神仙的恩赐与祝福,重新活了过来,被青鸟接去仙山生活了。”
梁七听得认真,她向来喜欢这种故事。
老妇并未与梁七说她是什么人,她在一旁怀着慈祥的笑容无声望着梁七许久,待梁七看向她时,她让梁七喊她宜章婆婆,梁七怯怯喊了一声,但见老妇拿出一条坠子,那坠子红线金丝拧成一股绳,两点白玉,下坠绿玉圆环,便是:
两点白玉点做睛,昆仑青鸟衔红枝。
故人何辞忘浮生,丹血陈碧旧人痴。
寒来霜往相轮换,缘起缘灭旦夕去。
千年弦月盈盈满,神农架中愁雾雨。
南北风雪生云水,长卷歌尽好春光。
莫道山涧幽兰笑,却似南柯梦一场。
老妇定睛瞧她,又是那副高深莫测,不知何意的笑,她叫梁七抬起头来,看着人说话,又说要把这坠子给她,老妇说完这话,叫梁七再次受宠若惊,连忙摇头,表情一下子就从欢快变得惊恐。
“这东西,在你手里才是最好的。”老妇说这话叫梁七惘然不解,“它缺少了一块,诺,就是圆心那块,它的那一块,可不知在哪里呢。”
“世人都讲缘分,我们修道的,更讲“缘”,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当年我拿起这东西时,便已生有了今日把它交给你的果,而你来到此处,也是“缘”,你将这坠子拿到手中,当年由我产的因果,也就交到了你手中,尘埃落定,却又生了新的因果。”
“我听不明白。”梁七诚实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老妇笑道,她把坠子给梁七戴上,“今后你就会明白了。”
握着脖子上的坠子,梁七低头看,也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不同,她眯起一只眼睛,举起坠子,将坠子对着火堆,试图看出这东西里面的奥秘之处——它绝对有奥秘之处,可是她无法解出。正在此时,她的弟弟们跟着伏氏姐弟回来,身后一群绿色、白色、红色、粉色的或巴掌大,或只到膝盖的小东西尾随而来,瞧见她醒来,且安然无恙,健健康康,两个小孩一脸茫然无措,紧接着便欣喜若狂,叫着姐姐就朝着她扑了过来,二人手上各自还拿着一束花,还并未完全靠近梁七,叫遂越之女用尾巴给挡住了。
“她还没有好完全,小人你们不能胡闹。”
“姐姐!我还以为你死了。”她弟弟那高兴的表情不似作伪,听得梁七本人一脸疑惑,放下坠子,也不去追究坠子的事,而是起身把两个弟弟带到身边坐下,刚坐下,八咫把花递给梁七,没说其他话,她亲弟弟见了,也把花塞给自己姐姐,并且诉说着方才与伏氏姐弟去玩的事,直把自醒来就待在此处的梁七羡慕坏了。
伏氏姐弟摆摆手,让那些精怪退回了夜色之中,她们二人看见那端坐火堆前的老妇正脸,神色顿时大吃一惊,甚至有些许慌张,对视一眼,与老妇作揖,得了老妇一笑,姐弟俩心惊胆战坐到遂越之女旁边。伏染手中抱着一只才出生五十多天的小虎,八咫的眼神一直黏在小虎身上,左手控制不住的想要往小虎那边伸去,他甚至喊着伏染将小虎给他抱着,伏染看了一眼宜章婆婆,宜章婆婆淡淡一瞥,便又将眼神放在一旁局促的梁七身上,那边伏染想了一下,将小虎给了八咫抱着,嘱咐他小心些,自己在一旁看着八咫与小虎互动。
她们又开始用独属于她们的语言交流,梁七在一旁关心起她的弟弟,问他没有受伤吧,梁钦彤骄傲地说当然没有,他站起来蹦蹦跳跳,说自己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好过,他还期待地与梁七说:“姐姐,我好喜欢咱们现在的经历的一切。我们这几天过得实在是太棒了!要是我回家跟爹娘和大哥他们说,他们肯定不信我这两天经历了什么。我看见云山好多精怪啦,还和它们玩了一天,我的同窗中谁和我有这样的经历的?它们带我去见了好多东西。她们,她们蛇人是住在树上的,她们在树上造房子……”
他接着追问他姐姐道:“我们以后还会来云山吗?我和八咫交了好多妖怪朋友,我以为妖怪都是坏蛋,它们会吃人,可是今天我发现它们中虽然很多都很丑,但是心地很善良哎。”
他的姐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摇摇头,一脸为难地盯着火堆看,还会有下次吗?还会有的吧,不过我应该不会再有机会了吧?因为我要远游了,我要去修仙了,我也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再回到这里,回到家乡。
夜里,总是容易胡思乱想的时间,直到遂越之女喊了她一声,梁七抬头,与遂越之女对视上,遂越之女的眼睛对梁七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却又让她恐惧不敢看上太长时间,尤其是那双眼睛看着她的时候。
遂越之女看向宜章婆婆,微微点头。
“原来徐云山真的把真相放在你的眼睛里了。小人,借你的眼睛用一用,我们必须得知当年的真相,用来规避今后的风险。”遂越之女朝这小小的人儿伸出了手。
“你们是要挖我的眼睛吗?”梁七听了,霎时害怕地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偏又露出缝隙观察遂越之女两颗头的表情,她皱眉,可怜地道:“我不想变成瞎子,我原本就不认路,靠着眼睛才认识各条路的区别,也是靠着眼睛我才发现这世上有那么多美丽的东西,因为我的眼睛,我才得以记住各个地方,各种人们。你们拿走我的眼睛,我就再也看不见这些东西了。”
“不,不会的。首先,我们不会挖你的眼睛,其次,你不会变成瞎子的。你上前来,靠近我们,不要闭上眼睛,也不要低头挪开视线。来,直视我们的眼睛。”
梁七持着怀疑态度上前,只见遂越之女弯下腰,左边那颗头用她唯一的眼睛盯着小姑娘害怕的眼睛,有一瞬间,她觉得她看见了什么东西,刹那间,那抹影像唰地消失不见。
等她反应过来,遂越之女已直起身子,与宜章婆婆用遂越语交流,她听着乌拉乌拉一片,有些字眼倒是听得懂,有些却又听不懂,她很想听懂,又怕自己行为冒犯,进退两难,只能装作不在意,蹲到一旁与八咫一起摸起了小虎,心思却不在此处,耳朵竖起想要偷窥多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我们这些人,会随着时间慢慢消失的,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宜章婆婆偏头看了一直观察这边的梁七一眼,被发现的梁七窘迫地移开视线,低头不敢再窥探。
今夜并不漫长,几个孩子与那些山野的精怪一起追逐打闹,很快就累得蜷在火堆前睡下,伏染带着精怪们在林里退下,伏鹇替这三个孩子盖上衣物,遂越之女拍掌三下,撤下重现当年南溪之景的结界幻象,于是浩大的圆月变成了只手可握的月,绿草如茵的大地变成当年女芪划下的圈,圈外就是高高的古木……一切的一切,都变回了原样,宜章婆婆也起身,走了两步,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变了一副模样与装束。
“女乐,明日一早,将她们送回去,然后着手准备附近非人族生物离开的适宜,第七秋会帮你的忙。”
“可是……”遂越之女私心想将她们留下。
“女乐,你留不下她们中任何一个,她们还有家人。”宜章婆婆没有回头,她一下就隐遁无形,只留下声音回荡在遂越之女耳边,“就算她们的家人不在乎,就算你带她们走,她们也会走上既定的路。十方三世,已是注定,尤其是……”
“我知道了。”
翌日一早,三人手里各拿着一片草叶当做吃食,面面相觑一番,不相信遂越之女口中说的这所谓好吃的能够饱腹,梁七正想说些什么,只见梁钦彤和八咫早把这东西塞进嘴里嚼碎品尝了,还围着高大的遂越之女问还没有其他好吃的,她皱着眉,犹豫着把草叶放到嘴里咀嚼。舌尖上,草叶蔓延的味道很奇怪,初尝有些酸,后劲甜甜的,吞咽时更是甘苦清凉。这时,只听遂越之女拒绝了两个小孩要去玩的提议,还说要将她们三人送回家中。
“啊?可我不想那么快就回家。”梁钦彤顿觉扫兴地道。
“我也不想。再玩两天嘛。”八咫道。
“这可不行。”遂越之女看着他们两个准备爬她的尾巴,看向了站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切发生的梁七。
“你想回家吗?”遂越之女问梁七。
“想。”
“好。”
可梁钦彤和八咫持不同想法,梁钦彤闹着,说自己不想回家,还说出了要梁七以后再来找他的话,“我要在这里当‘活神仙’。”这话是昨天晚上有些精怪教他说的,这话把梁七气得狠狠地打了一下梁钦彤的后背,才让他有所收敛。
“当什么活神仙,你这个笨蛋。”
“我才不笨!娘说了我是最聪明的!我也觉得我是最聪明的。”
“那你不知道这话就像、像是骗子说的话吗?”她问梁钦彤道。
“我当然知道。”她弟昂起了头,然后又低下看向他的姐姐,“可是我就是想再玩几天。”
“那可不行啊。”遂越之女笑着分开了闹矛盾的姐弟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不然我也想请你们下来多逗留几日。”
“你们要离开了?去哪里啊?搬家吗?”梁七一下子就蹦出三个问题让遂越之女回答。
遂越之女没有回答梁七的问题,唤来伏氏姐弟,叫他们两个送这三个小孩回去。
“我们把她们送回哪里去?”伏鹇问遂越之女道。
“这个,你们问小人们不就好了吗?”遂越之女歪头,看向了梁七。
“你们……把我们送到云水镇就好啦……我、别把我们送回黑水村,我知道我不是个乖孩子,我不想让大家都生气……”那本性叛逆的小姑娘捏着衣角小声地道。
“云水镇……”伏染嘴里念叨这个名字,“好吧,作为我们重新入世第一站中规中矩。”
“伏鹇,伏染,祝你们好运。”遂越之女对伏氏姐弟点头道。
“你们还有机会随我们离开。”
“我们知道,乐羽大人。”伏鹇看了一眼伏染,“且看以后吧。”
不过她们都知道,也许今后再无机会了。
“你们也是要和乐羽姐姐一起离开湖州吗?”梁七问伏鹇道。
“没有,我们要北上,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去认识更优秀的人,小七,我期待着我们有再见的一日。”伏鹇笑着道。
“我以后也要北上!”梁七有些激动,“我也要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认识更优秀的人!我还要去天崖风拜师!我也想修仙,我要去和十一当师姐妹,我们说好了的。以后我要是到了北方,我可以去找你们吗?”
“当然。”伏鹇礼貌地道,这当即引得小姑娘的发自肺腑地高兴。
在离开那一刻,梁七看着梁钦彤和八咫凑着遂越之女与她玩乐,诉说着他们对遂越之女的看法和童言无忌的话,她在一旁踌躇,也想参与进去。
“小人,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
“我、我不知道说什么,我不像他们一样,我觉得自己不讨人喜欢,我说话很讨人厌。”
“你?不,你是个很好的小人,你要记住,没人能让所有人喜欢,你并不是不讨人喜欢,而是你不符合有些人的期待,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种人而已。”
“可我有很多缺点。”梁七摸了摸脸,“我觉得大家都不喜欢我这种人。”
“那你觉得你有什么缺点?”遂越之女反问她道。
问她她又说不出口,可她又明确地知道自己是有缺点的人。
“说不出来?”遂越之女轻轻点了点她的头,“小孩的缺点无非就是那些,可你又不是大家都讨厌的那种不讲理只知道胡闹的孩子,相反,你想得太多,明白有些东西太早了,你的一生还有很长时间,纠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很多人的缺点对于他们的一生而言其实无关大雅,世上没有完美的生物,谁都有缺点,可这缺点又不是要人命的毒瘤,做什么不能放平心态呢?你还小,如此在意他人的看法做什么呢?你想做,却又不敢,你的缺点难道会让不喜欢你的人实质性伤害你吗?而那些许多你害怕与之对视相处的人,你认识他们,他们认识你吗?小七,你应该多和人交流,不要自己胡思乱想,你是个很好的孩子,也是个很好的姐姐,你有勇气,也有正直善良的心,甚至拥有对万事万物喜爱而生的怜悯与思考,你怎么会是不好的呢?”
梁七被遂越之女夸得说不出话,她脸红扑扑的,把手握在胸前,饱含期待地仰头问遂越之女道:“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不过,大概是没机会了,我们将离开这里,去我们该去的地方。这个时代的环境已经渐渐不适合我们遂越氏居住了,凡是过去之事物,都将归于过去。”
“我不懂。”她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懂遂越之女这番话,她拿出包里的纸鹤,递给遂越之女。那只纸鹤在她手中便小如核舟,在遂越之女手中更是如一粒尘埃,接过纸鹤,遂越之女往其上吹了一口气,只见纸鹤从遂越之女手中飞出,变为万千纸鹤,腾空而起,在三个小孩周围,其中最特殊那一只,便是梁七用蓝葵染色送给遂越之女的纸鹤。
“回家吧,小人们,回你们的父母身边去,回你们的亲友身边去,我想他们一定很想你们,下次出远门,记得与父母说,而不是不声不响就离开了。我让伏氏姐弟领你们回家,希望你们几个今后都能有所成就,所思所想如春风夏花,而我,将如风雨来,微尘去。”
说罢,遂越之女蓦然在她们面前消失,声音悠悠荡荡,她们三个看着这漫天飞舞的纸鹤,疏忽间变成了万千蝴蝶在阳光下狂舞,发出惊叹声的同时,伏氏姐弟把她们赶上了从储物袋中拿出的马车。
拜别云山遇邪祟,却入云深不知处。
不知深山蛇女意,南溪黄粱梦终醒。
须知人似秋鸿如有信,还家云水,心却早已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