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刚要移开男孩的手，却被男孩推了出去，踉跄摔了个屁股蹲。
“哎哟，这小崽子。”老头捂着腰站了起来，脸上充满了无奈。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
“小孩，别哭了。”
沙哑又低沉的声音震住了小男孩。
男孩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副黑黝黝的盔甲。
“叔叔……”
“叫哥哥。”
“呜……”
古兰叫老头和魁梧大汉给自己腾了个位置，然后也蹲下移开男孩的手。男孩开始反抗，但奈何推不动沉甸甸的盔甲。
“啧，把手给我拿开！”
古兰吼了一嗓子，终于把小孩唬住了。
看到伤口后，古兰伸出食指和中指，在伤口周围画起了圈。
灵魂深处，寓意为“怜悯”的符文产生脉动，古兰的指缝里露出光芒。洁白的光像液体一样铺在男孩的伤口上，然后慢慢蒸发掉。
“嘶。”古兰的右胳膊刺痛了一下。
光芒消失后，男孩右胳膊上哪还有伤口，先前被蹭破皮的地方已经恢复如初。
“奇迹啊！”
离古兰最近的魁梧汉子称赞到。
周围的人鼓起掌。
桑菊反应过来，她朝身旁的米莱作出一个“请看”的手势。不曾想从刚才开始，米莱的视线就死死粘在古兰身上。
“呜呜。”男孩的哭声还是没停下来。
“别哭了，早就不疼了。”古兰揉了揉男孩的脑袋。男孩吸了口鼻涕，愣愣地看向古兰，
“疼……”
“疼个头，你动两下试试。”
随后男孩晃了晃胳膊，发现真的不痛了，立马收起了眼泪。
“谢谢叔叔！”
“叫哥哥。”
倒是古兰的胳膊有点疼。虽然不严重，但这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自己不是没痛觉的吗？
“尤金！”
“妈妈？”男孩听到母亲的声音，回过头发现母亲正从人堆里穿了过来。
“我的宝贝，让妈妈看看，伤在什么地方了。”这位年轻的母亲心疼地把孩子从地上扶起，然后检查起他的右胳膊。
母亲看来看去也没发现问题，又抓起孩子的左胳膊检查了一遍。
虽然还是没发现问题，但她赶来时听见了儿子的哭声。
她把儿子抱在怀里，
“告诉妈妈哪里疼。”
“妈妈我不疼。这个叔叔给我治好了。”
男孩伸出手指向了古兰。
古兰很郁闷，但还是朝母子二人挥挥手。
女人看了眼古兰，然后收回了视线。接着注意到了什么，然后又看向古兰。
准确来说，是看向古兰身边的桑菊。
古兰觉得这一幕有即视感，他都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啊，是你！”
“是你！”
女人和桑菊同时说到。
……
围观的人已经散去。帐篷中央，桑菊和那对母子坐在一起聊天，古兰、老头和米莱坐在一旁聊找回货物的事宜。
“好巧啊，原来他们口中的英雄就是你。”女人和桑菊认识，她们聊得很自然。
“没有啦，只是帮了亨利爷爷一把，还远远算不上英雄。”桑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盔。
古兰这边，老头给米莱解释了一遍情况，然后让两人相互交流。
“那个化妆箱是你的？”古兰问到。
“嗯。”米莱点了点头。
“具体长什么样？”
“从外面看是个黑色的箱子，大概有这么大。”米莱拿手比划了一下。
“黑色的箱子么。还有什么特征吗？”
米莱摇了摇头。
“不好办啊。”
古兰正在发愁，没想到米莱直接说道：
“我跟你们一块去。”
“也行。”
古兰觉得对方身为巫师，自保肯定没有问题。况且是去见那两只蜥蜴，没什么危险。
一旁的老头见事情谈妥了，又和古兰交代了几句戏服的特征细节，然后参与进女人和桑菊的聊天。
古兰从头盔缝里瞄了眼米莱，发现对方也在偷瞄自己。
“亨利爷爷你来了！”桑菊给老头滕了个坐。
“哎哟我的老腰。你这小家伙，差点给我骨头架子弄散了。”老头笑眯眯地看着尤金。
“快给爷爷道歉。”女人催促道。
“爷爷对不起。”尤金给老头鞠了个躬。
“没事没事。桑菊啊，你是怎么和苏太太认识的？”老头认识这个女人。女人名叫莉莉·苏，苏是她丈夫苏青的姓。
“早上我从绿洲酒吧出来，碰见了迷路的尤金，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他的父母。”桑菊使劲揉了揉尤金的脑袋。
这家伙一晚上到底干了多少事啊。坐在另一边的古兰在心里吐槽到。
“古兰先生？”
古兰侧过头，看见低着脑袋的米莱。
“怎么了？”
米莱猛地抬起头，一双精巧的眼睛巴巴地盯着古兰：
“你刚才使用的……魔法，能不能告诉我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太清楚，下意识就用出来了。”
古兰没打算告诉她符文的事，再说自己真的没摸清那些能力。
“这样啊。”
米莱低下头去，也不知道她信了没有，
“那……”
半晌，她又抬起头，然后带着恳求的语气问道，
“能否请你救一个人？”
“救人？”
古兰注意到米莱急切的目光，好像生怕自己会拒绝掉一样，
“展开说说？”
……
“原来你们和亨利爷爷来自同一个城镇。”
另一桌的三个人聊得火热，小尤金则跑到别的地方玩去了。
“是啊，我上一次见尤金，他还是个没断奶的婴儿呢。”
老头看向尤金的位置，发现人没了。
“诶，尤金呢？”桑菊也发现尤金跑了。
苏太太后知后觉地惊呼一声，带着老头和桑菊找孩子去了。
“……所以，你的妹妹被诅咒毁容，你想让我治好她的脸？”
古兰向米莱确认到。
“嗯。”米莱点了点头。
“她人在哪？”
“我和妹妹住在另一座城镇，坐商队的驼车五六天就到。”
“你妹多大了？”
“刚满九岁。”
古兰沉思了一会。
他的右胳膊现在还有点隐隐作痛。
救人没问题，但有件事得说清楚。
“我那个魔法，效果不是治愈。”
“可刚才那个小孩——”
“对，他的伤口转移到了我身上。”
米莱呆滞了一下，然后急忙要说些什么。
古兰先她一步开口道：
“你不用担心我不救你妹，但我得了解那个诅咒是什么。只是毁容的话，转移到我身上也没什么。”
米莱要说的话停在了嘴边。
她本来想求古兰教她这个魔法，但没想到对方能做到这个份上。
“跟我讲讲这个诅咒？”
“我……”
“古兰大人！您见着尤金了吗？”
桑菊突然出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没。”
“我们找不到他了！”桑菊慌张地拉起古兰，
“您也来找找吧。”
米莱抬起手，她还想对古兰说些什么，但转眼间古兰已经走到了远处。
……
“怎么回事？”
古兰二人和苏太太汇合。
“找到尤金了吗？”刚碰面，苏太太就哽咽着向桑菊问道。
“没有。我叫古兰大人一起来找了。”
“拜托你们一定要找到他。”
苏太太的脚步慌乱。她开始来回向周围的人打听消息。
“亨利爷爷去吩咐侍卫们盯着了。古兰大人，我们也一起找吧？”
“行。”
这小孩刚就丢下母亲凑热闹，昨儿还让桑菊帮着找爸妈，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虽然觉得问题不大，但古兰还是认真找了起来：
“你好，请问你见过一个黑头发，大概这么高的男孩吗？”
“这不勇士吗！没，我没见着。来喝一杯不？”
“谢谢，不了。如果你看到那个男孩，麻烦带他去找这里的侍卫。”
“没问题！”
……
“请问你见过一个黑头发的男孩吗？大概这么高。”
“赞美英雄！哦不，我没有见过。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和家人走散了。你要是见到他或者有消息了，麻烦告诉这的侍卫，或者来找我也行。”
“行，我让朋友们也帮忙找找。”
“那就麻烦你了。”
……
“是这边对吗？”
“对的。我和我老公都看见了。”
“好的，谢谢你们的帮助。”
“古兰先生？”
古兰打听到一点消息，说是看到有人带着个小孩朝外面走了。
然后他就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回过头，是米莱。
“你怎么来了？”
“我想和你们一起找。”
“行，我这刚好有点头绪。”
古兰领着米莱往目击证人指的方向走去，沿途不断地收集着新的目击信息。
问了一圈，最后来到帐篷出口。
有个戴口罩的男人靠在出口边，他的双臂交叉在胸前。
在古兰二人经过时他说道：
“你们在找一个黑头发的小孩？”
古兰停下脚步，打量了一下眼前人。
对方腰间插着两把匕首，身上穿着轻甲。黑色面罩遮住了嘴，只露出鹰般的眼睛。
像个盗贼。古兰在心里评价到。
“是的。请问你看见他了吗？”
“有个男的背着他出去了。那小孩状态不对，我上了记号。”
盗贼吹了声口哨，一条大黑狗从他身后蹿了出来。盗贼给黑狗闻了闻手，黑狗便认准一个方向跑去。
“跟上它。”盗贼朝黑狗扬了扬下巴。
“谢谢。”
“嗯。”
古兰和米莱跑起来，堪堪跟上狗的速度。
跑了一段时间后。
“我跑不动了！”
米莱气喘吁吁，古兰只能一个人去追。
“回去找桑菊他们，然后来接应我。”
古兰落下这句话后跑远了。
米莱大口喘着气，没休息一会又朝商会帐篷赶去。
……
“这里是？”
古兰追上黑狗。
一人一狗来到下水道的入口。
周围一片漆黑，下水道里更黑。
黑狗朝黑黢黢的入口咧了咧嘴。
古兰看得出来，它不想往里走了。
“我也怕黑啊。”
古兰拍了拍黑狗的背，示意它在这里等着。
有没有光源呢？
古兰看向四周，除了污水就是各种垃圾。
刚才路过一队巡夜人，早知道把他们的火把借来用了。
“得摸着黑进去。”
早一秒是一秒。
带小孩来这种地方，古兰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不过踏进黑暗前，古兰没抱希望地试了试公正之眼。
唰。
耀眼的白光瞬间照亮了整个下水道。
“呜汪！”
黑狗被吓了一跳。
“什么人？！”
通道拐角处，一个消瘦的男人掏出一把刀，而他的肩上扛着失去意识的尤金。
但在古兰眼里，站在拐角处的是一只满身肉瘤的怪物。怪物的身上趴着一个身穿白衣，进入酣眠的小天使。
什么鬼？
“你他妈是谁！”
肉瘤怪物蠕动起它触须，看得古兰恶心。
这他妈是什么怪物。
竟然还能说人话。
紧接着，又有一道正气十足的声音传进古兰的耳朵里：
“把那个小孩放下！”
这句话不是古兰说的，是从古兰身后传过来的。
古兰看向身后，他找了半天都没发现是谁在说话。
“快去救那个孩子！”
“谁在说话？”古兰有点懵逼。
“没听见吗？快滚！”肉瘤怪物蠕动的幅度逐渐变大。
“没时间了，快去啊！”
这下古兰知道是谁在说话了。
因为有匹狼咬住了他的腿甲，把他往下水道里面拽，边拽还边说道：
“快去救那个孩子！”
“我靠！”
古兰被吓得关上了公正之眼，周围再次陷入黑暗。
“汪汪！呜呜！”
咬着古兰腿的从灰狼变成了那条黑狗。
“这就对了，带上狗滚！”
下水道里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古兰理解了一切，然后想到了对策。
他拍了几下黑狗，让它不要再叫了。然后轻轻脱掉盔甲，慢慢朝下水道里走去。
因为不是人类的缘故，不穿盔甲的古兰没有呼吸，发不出一点动静；脚掌还尽是烂肉，踩到地上发不出一点声音。
“怎么还不来。”
下水道里的人小声嘀咕，正好帮古兰锁定了位置。
古兰离那人越来越近，直到能清晰地听见对方的呼吸。
他开启了公正之眼。
白光瞬间照亮整个下水道。
“什——”
在古兰眼里，肥大的肉瘤怪物用触手遮住了脸。
古兰看准时机，把怪物身上的小天使摘到自己怀里，然后关上了公正之眼。
那个小天使就是尤金。
感受着怀里的重量，古兰朝下水道出口跑去。
“找死。”身后传来歇斯底里的怒吼。
眼看就要逃出下水道，什么东西勾住了古兰的脚，再一下猛扯把他给拉倒。
古兰手一松，尤金也摔到了地上，咕噜转了几圈恰好滚出下水道。
还没等古兰有什么反应，他的后背就插进去一把刀。
一个人骑到他的背上。
那人嘴里的骂声不绝口，手里的刀处处不饶人。
“去死！去死！去死！”
一连捅了七八刀才停下。
感觉身子底下没了动静，拐走尤金的男人缓缓起身，又掏出把匕首钉在古兰的后脑勺。
“逞什么英雄？”
他朝古兰的尸体淬了口吐沫，然后提起刀朝尤金走去。
“汪汪！”黑狗冲了出来，却被男人一脚踹飞了出去。
“别急，待会就到你。”
男人走到尤金身边，把手放到尤金脖子上探了探气，
“这地方不能用了。”
……
下水道入口处，
古兰默默注视着男人的举动。
刚才那几刀没对他造成伤害。
怎么办，我好像打不过他，也跑不过他。
要是换作桑菊，这个变态早就被打扁了，哪像自己这么憋屈。
古兰十分郁闷，继续趴着观望。
探到尤金还有气，男人先撇下尤金不管，然后回到下水道里捧了些脏泥，用于掩盖自己来过的痕迹。
做完这些后，他回到尤金身边，然后举起刀朝尤金的后心刺去。
“喂！！”
古兰怎么都想不到男人要杀尤金。
男人听到古兰的声音转过头，但他手里的刀依旧快准狠。
“畜生。”
古兰在身前画了个十字，然后祈祷着奇迹发生。
嗡。
牺牲之盾。
洁白的小盾在尤金背后浮现，在刀尖差一毫刺进身体的位置，将刀格档弹开。
古兰冲向失去平衡的男人，淡淡的月光映出他腐烂的躯体。
“怪物！？”
“你他妈才是怪物！”
古兰把男人撞倒，然后愤怒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给我去死。”
饱含恶意的话以古朴又沉重的方式传达了出来。
古兰使用了“谦卑之声”，不过是以一种不洁的方式。
男人抽搐了两下。
然后他突然流出了鼻血，然后他的两只耳朵也淌出来血，再然后他的两只眼睛也流下了血。
男人颤抖地把刀举到胸前，然后轻描淡写地刺了进去，在心脏上戳开一个洞。
于是男人死不瞑目，他两只充血的眼球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古兰看着地上可怖的尸体感到一阵恶心，对牺牲之盾的专注也停了下来。
于是尤金背后的牺牲之盾缓缓消散，紧接着古兰承受了难以言喻的痛楚。
嗡———
因为在他灵魂的深处，寓意为“信仰”的符文破碎。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古兰跪在地上，痛苦地抱着脑袋。
他的头像被削掉了一块肉，痛得他无法忍受。
这时候黑狗回来了，它看到古兰痛苦的模样不敢上前。
“队长，下水道那边有声音！”
“去看看。”
古兰在意识消散前冲进了下水道，然后安安静静地倒在了满是污泥的地上。
“这儿有个小孩！还有只狗！哦不…这里还有一具尸体！天啊。”
“警戒！搜查这片区域！”
古兰听到犬吠声、脚步声、干呕声。
巡夜人们打着火把进到下水道，却只当地上的古兰是个死了许久的倒霉蛋。
有人踹了古兰一脚，还被其他人报以谴责的目光。
“队长，除了这些盔甲没有别的发现。”
“知道了。把这个孩子送到诊所，把盔甲带走，把尸体装起来带走，再把那只狗———”
“队长！那只狗跑了！”
“倒霉，那就先这样吧。”
“那下水道里的那个？”
“别管了，就这样吧。”
“是！”
巡夜人们离开了，古兰也彻底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