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自世蕃前来探望之后,陆小姐以身相许之情更加笃定不疑。她暗自思忖,严公子身强体壮、才学兼备、有情有义,在男子中算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加之年貌、门第也都相称,明摆着是一段金玉良缘。如今为难的是父母远在外地,京城可依靠的只有哥哥。不过善事宜速,为了自己终身大事也就顾不了许多了。她打算过几日回陆宅后就对哥哥提及此事,让哥哥替她张罗。
不想这日吃过早饭,欧阳氏笑着对两个丫头说道:“小霞、惜云,你们先出去坐坐,我们娘儿俩个要说几句体己私心话。”又叮嘱道:“你们远远的坐到树底下石桌石凳那边,下棋、做女红都行,可不许在帘子外头‘听窗根儿’啊!不然我可得收拾你们!”
俩丫头听了,嘻嘻哈哈地笑着出去了。
轮椅原本就紧挨着欧阳氏坐的椅子,这时欧阳氏便拿起陆小姐的一只手用双手握着,笑看着她说道:“……闺女呀,干娘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你听着顺耳呢我就接着往下说;你要是听着不像话呢,就当是干娘肚子不好放臭屁,哪儿说哪儿了,可千万别往心里头去啊!”
因陆小姐已经认欧阳氏作了干妈,所以才会有如此称呼。
陆小姐听了连忙说道:“哎呀干娘,您千万别这么说!您和干爹、世蕃大哥对我有天高地厚之恩,图报尚且来不及,哪里还有我挑干娘礼的份儿呢?!干娘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
欧阳氏点点头,叹了口气说:“哎,说起来呢,蕃儿已经娶了一妻二妾,她们三个人也不错,孝顺,相互之间也谦让,只是有一点,都那么泥头土性的,没有个能主事当家的人,让蕃儿操心完了公事,回头还得操心家里头,真够他受的!”
陆小姐听见这个话头,似乎是要谈结亲的意思,正中下怀,不觉有些羞涩地垂下了头,但脸颊却露出微笑与光泽来。
欧阳氏见她这般光景,觉得事情有些眉目,便放开胆子说道:“那日蕃儿来看望你过后,在我面前把你夸赞个没完,说你人品又好,才学又高,是蔡文姬、谢道韫、薛涛一般的人物。只是相见恨晚,若不然,定要与陆小姐成就一段好姻缘才称心如意!”
小姐听着,头更低了些,脸上的笑容更甜,光泽中泛出几分红晕。
欧阳氏说:“要我说呀,这事也还不算晚!闺女呀,咱们亲如母女,我就有话直说了:你……”
“干娘,不必说了,我心里头全都明白!”陆小姐忽然抬起头,打断了欧阳氏的话头:“您今天能跟我提起这件事,我心里真是太高兴了!干脆说吧:我愿意嫁过来给世蕃大哥作侧室,过两天回到家里,就把我的心意告诉哥哥!”
欧阳氏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把小姐的手握得更紧,大喜过望地看着她笑道:“哎呦闺女,你这话可是当真的呀?!”
小姐正色道:“当然是当真的,终身大事,岂有玩笑的道理?!”
欧阳氏问道:“这么说,这件事你在心里头思量过?”
小姐点点头:“思量过,翻来覆去思量了很久,也思量了很多!——干娘请想,自古‘男女授受不亲’,可我与世蕃大哥之间已经有了肌肤相亲之实。虽然那是在危急情况下为了救命不得已而为之,但无论如何,他是第一个搂抱过我的男人!‘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嫁二夫。’无论什么原因,既然他搂过我,我就是他的人;他若不娶我,我就只有终老闺房,或者落发出家,与青灯古佛为伴这两条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