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端妃是无锡硕放人,父亲曹察于嘉靖七年(1528年)考中进士,后官至福建三明知府。她天生丽质、性情温婉,琴棋书画无所不能,故在众后、妃、嫔当中最得嘉靖宠爱。初入宫时封端嫔,嘉靖十五年(1536年)八月生下皇长女常安公主,旋即册封为端妃。三年后,又生下宁安公主。此时,两位公主一个六岁,一个三岁,正是天真烂漫的童真年华,使景仁宫里整日充满稚嫩而欢快的嬉笑声,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嘉靖。在这里,他拥有了真正的家庭温馨与天伦之乐。所以,长期以来,景仁宫成了他大部分后宫生活的主要落脚点。
嘉靖对这份情感归宿的珍惜是旁人无法想象的,登上皇位的二十余年来,他经历了令人窒息的孤独抗争,经历了失望与沮丧的感情波折,才终于到达了这一小块鸟语花香的生活乐土,使精神与心灵的极度疲惫得以喘息。“大议礼”之初,不到十四岁的他与整个皇室与朝臣对垒,身旁能商量一下的只有一个从安陆兴王府跟随而来的右长史袁宗皋而已。直到三个月后张璁、桂萼等人的相继出现,以及勋臣郭勋的支持,才使濒临绝境的他最终支撑下来。而且,那时的他不仅在朝堂上孤立无援,退入后宫也同样形影相吊。后宫是张太后的天下,朱厚熜清楚地记得自己初次朝见太后时,她那张冷冰冰的脸上充盈着的傲慢无比的神态。倒是亲祖母、爷爷宪宗的宸贵妃邵氏相见时亲密无间,因为老病至盲,她抱住少年皇帝,从头细细抚摸到脚,令朱厚熜进京后第一次在人前流出了激动的泪水。从此,他经常退朝后来到祖母宫中,祖孙一起聊天、吃饭、听戏,晚上也往往留宿于此。年迈的祖母在孤独中给了他难得的家庭温馨。
登基半年后,母亲蒋氏进京,朱厚熜又多了个至亲至近的人。但他不愿让母亲为自己担心和操心,所以,“大议礼”的重压他自己承担,很少向母亲讲述朝堂上的事情。然而他非常希望身边能有可以倾诉的人,让他宣泄心中的郁闷与压力,这样的人自然非后妃莫数。
又过了两个月,皇帝大婚事宜启动,让嘉靖心中燃起了强烈的期望之火。在他少年的脑海中,父母相敬如宾、琴瑟和鸣的印象太过深刻了。这种记忆告诉他,妻子是最亲近、最相知、最相助的人,是自己感情的寄托之所,是能够使身心得以放松、休憩的美好港湾。所以,他密切注意着选婚进程。当五十名嫔妃已经确定,等待太后从中“选三”时,他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改由自己的祖母、寿安皇太后邵氏来替他“选三”,效果肯定会更好。祖母对此非常认同,对他说道:“我呀,虽然眼睛瞎了,但这五十个女孩子我要从头到脚摸个遍,再一个个地跟她们仔细聊聊天儿,问问她们的身世家庭,问问她们琴棋书画的功底,再考考她们的女红针指,这样啊,我就能给陛下选出最称心如意的皇后和妃子来啦!”
朱厚熜相信祖母的话,因为他知道,祖母是个非常聪颖贤惠的人。她和爷爷先后生育了三位皇子,说明他们的夫妻关系非常成熟而稳定。要知道,对后妃、嫔女成群的皇帝来讲,非有出类拔萃之处是难以打破帝王的“审美疲劳”的,故被临幸一次都是她们当中许多人一生的梦想与奢求。而祖母能维持如此稳定的夫妻关系,充分说明她有着过人的聪慧与贤淑,才能够牢牢地吸引、羁绊住皇帝。
于是,嘉靖命司礼监宦官到内阁传达旨意,要求在“选三”事宜上“改传寿安皇太后懿旨”,但首辅大臣杨廷和立刻予以断然拒绝,理由是“传旨改从寿安,事不归一,礼不由正,何以昭示中外?”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辞令!
面对这位老臣,嘉靖只得再次采取了隐忍态度。自己羽翼未丰,许多朝野大事还得依靠这些老臣料理。再者,他此时也还不愿过多得罪张太后,因为毕竟张氏姐弟在“大议礼”中转而支持自己,是有恩有功在的。嘉靖的性格简单明了:有恩必报,有怨不饶。他信奉孔子《论语宪问》中的那句话:“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认为这是最为公平合理、简单明了的事情。
于是,“选三”仍由张太后主持,但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颇为诡异莫测、云山雾罩起来。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