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重悔的随侍先一步跳下车去叫门,双扇暗红色朱漆大门很快由内打开半扇,一个才总角的小童探出脑袋来,睁着一对机灵的大眼睛向门外打量。
一眼看见站在侍从身后的安重悔,小童赶紧手脚麻利地将剩下的半扇门推开,放马车进院时,还顺带打量了一眼跟安重悔同时进门的王蓁,歪着头似在琢磨什么。
王蓁瞧这小童的机灵模样,倒有些像给李嗣源司茶的牧沐,不觉生出几分好感,见他总悄悄地看自己,便对着他笑了笑。
那小童见王蓁看着他笑,小巧的瓜子脸竟不好意思地一红,将身子一扭避向安重悔身后。
安重悔回头看向小童,笑道:“鹤霏,素日元仪郡主来时总见你礼数周到,今日本先生的正经徒弟来了,怎反倒失了礼数?”
鹤霏听见安重悔说“正经徒弟”惊地再次抬头看向王蓁。
见她仍用那样温和含笑的眼睛看着自己,鹤霏便略低了头,上前恭敬行礼道:“鹤霏见过姑娘。”
王蓁自然也将安重悔的话收入耳中,只是面上并没显出任何的异色,对鹤霏轻轻颔首,回身看了眼跟随的侍婢。
侍婢立刻会意,赶紧随身的荷包奉与王蓁。
王蓁由荷包里取出五枚梅花状的小银锞子放在手心里,递与鹤霏眼前,笑道:“初次相见,不及预备见面礼,这个拿去买糖吃。”
鹤霏看了看王蓁手里的五颗银锞子,又侧脸看向旁边的安重悔。
见安重悔含笑轻轻点了下头,鹤霏便抬起白皙的小手,从王蓁手中取走了三颗,再行一礼,道:“谢姑娘,姑娘请堂中稍歇,鹤霏这就去煮茶。”说完,便转身走开了。
王蓁看着余在手里的两个银锞子,有些意外地看着消失在转角的鹤霏,转而对安重悔道:“小小年纪就懂得有礼有节,这孩子不得了,先生果然好眼力!”
安重悔含笑点头:“跟你那时一样,没事就爱往我的书房里钻,小书虫一只。勤奋是你的数倍,只可惜没你那过目不忘的本事,不然更了不得呢。”
王蓁浅笑,随着安重悔绕过待客的正堂,转过一带油碧青竹,进了书房。
一路行来,直至此时走进安重悔的书房,王蓁站在室内四下环顾,最后款步踱至书桌前。
伸手抚摸着桌边摆放的一副紫金琉璃的玄机图,王蓁低眸浅笑道:“烟火凡尘气有之,墨香侵染气有之,琅琅书韵亦有之,闲敲棋子淡烹茶,先生的这个小院,真可谓大隐于市的典范。”
王蓁话音刚落,刚才去泡茶的鹤霏已经端着茶盘过来,将两个玉瓷三才杯轻轻放在茶席前的紫藤小茶桌上。
王蓁在席上坐了,手捻茶盏浅浅地尝了一口,点头笑赞:“这冷梅香配上甘冽泉的水,果然香韵凌冽清逸,这泉水逼出的茶韵竟不输旧年的无根水,水温也正是恰到好处!”
她刚说完,不待安重悔开口,站在地下正欲离开的鹤霏先忍不住道:“果然是先生嫡亲的徒弟,论品茶,你可比那个郡主内行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