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的心直口快惹地王蓁发笑,安重悔虽也笑却仍忍不住低责:“该罚!你刚才用的那是什么称谓,蓁丫头可是李将军未过门的夫人。”
鹤霏一听,登时睁圆了眼惊讶地看了看王蓁,转而对安重悔道:“可是那个威名赫赫的锐麟军统帅李大将军?”
安重悔点头:“本先生的徒弟,要嫁的自然是举世无双的英杰,除了他还能有谁?”
鹤霏那对机灵的黑眼睛登时一亮,笑对王蓁道:“真是太好了!李将军威名远播,等我长大了也定要投奔其麾下,倒是还烦姑娘,呃,不对,是劳烦夫人帮忙引荐!”
王蓁被鹤霏这句弄的玉腮微红,垂下眸品茶不语。
安重悔蹙眉斥道:“鹤霏你是怎么听话的,本先生说的明白,是未过门的将军夫人,再者你随着本先生这厢称呼,也不该唤蓁丫头为将军夫人啊!”
鹤霏为难地挠着小脑袋道:“可是未过门的夫人,又要随先生这边,该怎么称呼啊?”
王蓁忍不住淡笑,放下手中的茶盏对安重悔道:“你就别为难小孩子了”说罢,转而对鹤霏笑道:“先生习惯唤我蓁丫头,你就叫我蓁姐姐吧!”
鹤霏乖巧点头,又给王蓁添过茶汤,便转身出去了。
盏中茶汁注水三巡汤色便渐渐淡了,王蓁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博古架,轻声道:“咦?这套底槽青茶具,没想到先生还收着呢。这是我当年刚拜师的时候,用在将军府做事的月俸买来,那时没钱,买不起好的孝敬师父。后来我有送过你好几套上好的,怎么你反挑最便宜的摆出来。”
安重悔淡笑:“当日在将军府时,午夜的竹林清谈,温泉泡脚,我也很怀念。”
王蓁缓缓起身,走至博古架前,见茶具被擦拭地纤尘不染,便端下来轻轻摆放在茶席上:“今日,我便就用这套茶具为先生亲手烹茶。”
净手,焚香,王蓁将新盛的泉水在红泥小炉上滚沸,将品茗杯,闻香杯,公道杯,茶滤,茶铣,茶针,茶荷一一烫过,又重新煮水至滚出均匀的蟹眼,才将水以高山流云式注入青泥小壶,最终以凤凰点头式点开碧色茶韵。
待杯面漂出臻于完美的簟纹汤面,王蓁恭敬呈了,双手奉与对面的安重悔,轻声道:“我原本还在担心先生眼下独居过于冷寂,今日见了鹤霏,这个顾虑便没了,我也彻底放心了。”
安重悔单手持盏,细细尝过王蓁亲手点的茶,听见她的这句话不觉剑眉紧蹙,轻轻放下茶盏,抬眸看向她。
此刻的王蓁,低垂臻首,缓缓向青泥小壶中注入新汤。
日光被小轩窗上的湘帘筛过,斑驳光影在浓密的鸦翅长睫上细微地律动,悠悠澈眸被眼睫遮着,如菱花掩却翠鬓,看不清其中的晦暗明灭。
可是安重悔却分明从王蓁低垂的眉眼里,看见了千年琉璃般的濯濯流光。
似这般无言的契阔,无法用腕上跳脱来回赠
似这般无言的相于,无法用金箔搔头来描摹
似这般无言的拳拳,无法用绾臂金环来缠缚
似这般无言的恩情,无法用美玉罗缨来缀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