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媺娖无奈地摇摇头,在旁人不可思议的眼光中,竟然真的接过这位的汤碗,闻了一闻,感受一下热度,一饮而尽。
“勇士给的汤我如何不喝?”朱媺娖擦擦下巴,磨出一道子灰来。
“李廷臣对吧,我记得你砍死了三个鞑子,还是在我和兼山以后第一个冲进去的好汉子。”她放下手里的碗,亲切地对李廷臣说话。
“对对对,之后我又砍死了一个落单的鞑子,人头都还在这里,没想到公主都还记得呢?”他受宠若惊地说。
“我自然记得。”朱媺娖从旁边的水缸里舀出一勺子水来,也不管生熟直接往嘴里灌。
她快渴死了,已经到了渴不择水的地步。
喝完李廷臣给她的马肉汤以后,朱媺娖没有再动其他的肉汤,而是从旁边捞过一个死面饼子边嚼边听。
听他们说谁谁谁也抓住机会砍了一个落单的鞑子,吹嘘自己干掉了几个包衣——正牌鞑子都是有数的,不能乱说。
陈默听说公主醒了,也赶过来和她汇报。
朱媺娖身后,李廷臣的同伴忍不住羡慕嫉妒地对李廷臣说:“你运气真好,公主真给你面子,谁不知道公主守孝是不沾荤腥的。”
“啊?我把这事给忘了。”
陈默小心翼翼地对朱媺娖说了跟益都汇报的事,好像怕她责怪一般。朱媺娖当然不会责怪他,连声夸他做得好:“是我疏忽了,咱们已经冲杀了一晚,都累了,如果没有后面人接应,只怕要出意外。”
见陈默明显松了一口气,看他同样满是血丝、一晚没睡不比她好多少的眼睛,心疼地说道:“你也去休息吧,换我去巡视。”
“不、不用,哪里劳烦公主。”陈默推辞,但朱媺娖不依不饶地把他从马上拽下来。
“送你们的陈大哥去休息。”她对陈默左右说道。
陈默胯下的马她一摸就知道不是自家带来的,是打满清的战利品,后面马尾巴上还有背烧灼过的痕迹。
她自然不会夺陈默所好,自己另外寻了一匹,重新收拾盔甲骑着四处巡视。
鞑子的人头被累积起来,筑成一座小小的京观,一些类似夫子的人物则在搬运尸体、焚烧尸体。
朱媺娖眉头紧锁,尸油的味道真不好闻,熏得人眼睛发疼、头昏脑涨,朱媺娖一阵阵犯恶心,恨不得把刚刚喝的马肉汤吐出来。
习惯、习惯就好。
朱媺娖后退几步,远离尸臭笼罩的这里。
“你们是这镇上的百姓?”朱媺娖叫住一个刚刚放下尸体的夫子。
夫子下意识看向旁边拿着鞭子管理他们的士卒。
“这是公主,公主问你什么你说就是了。”对方讨好地向朱媺娖一笑。
“嗯、嗯,公主,小民确实是这镇上的百姓。”他不知道公主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官大的军爷,脸上也泛起相似的笑,跟朵菊花似的。
“昨日那些鞑子就来了,要人帮忙搭营地,帮忙收拾东西,还要粮食做饭,小民、小民也被看中,拉去劈柴火。柴火不够,小民的房子也被劈了,不过房子劈了就劈了,现在才七月,晚上冻不死人,至少小民运气好,活了下来。小民的邻居在劈自家房子的时候,不舍得,慢了一步,自己就被活劈了,没等来军爷们。”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朱媺娖没有半点儿不耐烦地听着。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清军来了他要劈房子做活,明军来了也要抓他拉尸首做活。清军明军的区别大吗?
至少还是有的,他慢了一步只会挨鞭子,不至于被劈死。
“死了这么多马,分点儿熬剩下的马肉汤给他们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