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常听父母讲起,树德学院算是属于富人地带,里面到处都是高楼,路也全都是用青石板铺就而成。
可在风信的眼里,路全都应是泥土路的样儿,下了雨,走上那么一遭,沾得满鞋、裤脚都是泥巴。
于是他就拖拽着狼狈的身躯一直走,走啊走,走到了一条条青石板铺就而成的道路上。
走啊走,穿过一座座巍峨壮丽的高楼之下。
黝黑消瘦的草鞋少年,走啊走,走到了鲜艳的人群堆里是如此的扎眼,在他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已不约而同的为少年闪躲出了一条小道。
从清晨走到晌午,从晌午走到傍晚,偌大的学院都没有能够让少年停歇的角落。
不知何时,风信走到了一户户住宅区,此地房屋整体是用青竹建造,共有两层。还在老远处,少年便闻到了一股饭香。
他就像一只到处流浪的野猫,透过窗户些许的缝隙,偷窥着别人的生活,从她们身上感受着自己从未感受过的温馨。
及时母亲还健在,父亲也还没有因为参军而被砍断左腿时,夫妻二人的关系也是一如既往的糟糕,从白天吵到黑夜,讨论的内容也只有金钱。
当时还年幼的风信,也从这样透过缝隙窥探着他们,但陪伴他的永远只有那嘈杂的摔碗声,和房间内蜡烛发出的昏暗光亮。
黝黑消瘦的草鞋少年缓缓走到离竹屋还有一段距离的小山坡下,顿了顿,终于是仰起了那一直低垂的脑袋。
夜深,晚风不停吹打着他那凌乱的头发和单薄破旧满是补丁的衣服。
中午从礼堂内接收到的“入学通知单”此刻在少年手中,显得尤为突出,就像是一场梦的开始,两条道路的指标。
望着天上三两成群的星星,望着人来人往,结伴嬉闹得人群,少年不由地伤感了起来。
脚步开始有些沉重,坐在别人不易察觉到的地方儿,下巴抵在膝盖上,环抱双腿,目视远方。
星空璀璨。
晚风徐来,一双眼眸是那么的清澈,开心,忧伤,寂寞,迷茫,害怕等情绪尽在其中,大抵是蕴含地太多,开始往外滴落。少年挪了挪下巴,上齿紧紧抵住手腕,咬出了一个又一个牙印的同时,也挤出了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少年总爱站在现在去忏悔过去,却又在过去焦虑未来。
这次也不例外,回忆如走在承载记忆的碎片之上,开始慢慢上演。
————
母亲还在时,每天都会在我耳边絮叨,说我将来要是能在典礼上成功入学,那就能挣很多很多钱,否则这辈子就跟我那爹一个穷酸样,没出息。
当时年幼的我,对典礼的期待也仅限于当天热闹,能和伙伴尽情玩耍,也就对母亲的话不太敏感。
直到后来父亲断了腿回家,母亲生病离世,乃至整个家庭的期盼都压在了年仅六岁的我身上。
喘不过气来。
方才开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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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信!”
在哭泣与回忆中,少年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呼唤他。
可能是泪水打花了画面,使得风信怎么也看不清她的面貌。
“你叫风信是吧?”她俯下身子,轻轻对少年问道。
“你是谁?”风信挪了挪屁股,尽量与她保持距离。
她瞄了眼少年手中攥得有些发皱的文件,笑笑道:“你好呀,我叫木槿,是你今后五年的老师呦。”
她见少年依旧无动于衷,索性一屁股坐在他一旁:“我看你迟迟没到,以为你迷路了呢,怎么?不开心?有啥心事?能不能跟老师讲讲呢?”
少年蜷缩成团,轻微摇了摇脑袋。
“那就是不想上学?”木槿微不可见地往他身边靠去,尽可能不引起他的察觉。
“不是的!”这句话像是点燃炸药桶的引线,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大声反驳一句后,语气都开始有些发颤,“我没有不想上学,我不是不想上学……”
早年为了给父亲治腿,给母亲治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在母亲死后,家里更是变卖了房产,沦落住在偏远山沟的泥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