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斤海在一旁低埋着头,听得心花怒放,心里烧起了一盆炭火,脸上火辣辣的。
他很少有这样子的不自在,放下茶钱不打招呼就走了。临走的时候,那个喝茶的人对着林斤海打趣道,
“小伙子,怎么还没有到端午,你脸就跟喝了雄黄酒一样的红咧。”旁边的人跟着笑了起来。
林斤海回到宿舍,在阳台上翻着一本书,他觉得每个字像连着走的蚂蚁,一个个从他脑海里搬走了点什么,让他一个晚上心里都空落落的。出去吃饭,他叫了一碟青菜,一碗回锅肉,又喝了二两酒,一直吃到灯火阑珊。平日里,他会去图书馆看一整夜书,今天却睡在宿舍,直到天亮才醒。
第二日,长泽他们笑道,你还是去图书馆做夜猫子吧。林斤海不解,疑惑地瞪着。长泽又道,“半夜的时候,你突然喊起莲莲,害得我们都没睡好。不行,要赔偿,请客。”
林斤海平时里十分节省,零用钱都花在了茶馆,让他请客,是万万没有的事情。他们不过说着玩,只是林斤海当了真。去了南门的一家牛肉馆,点了招牌菜薄荷炖牛肉,两盘小菜,四碗白饭,又打了半斤高粱酒,与长泽三个人喝得大醉。
林斤海对莲莲的喜欢,越来越浓,像飘过来飘过去的薄云,酝酿着下一场大雨。
他每月月底给莲莲寄一封信,字很少内容很简单,因为莲莲认识的字不多,但是每一封信里都放着长泽拍的照片,画面里有时候是一只正在睡觉的猫,有时候是一瓶开得鲜艳的花,有时候是满天星斗的天空,有时候是清晨日出的湖边。
莲莲开始收到林斤海信时,吓了一大跳,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都躲到后院洗茶碗。
那些信,也被撕掉了。
有一次,莲莲告诉了爷爷,谁知道,爷爷不但没有责怪林斤海冒失,反而笑说,“看来他是真心的,莲莲,你可愿意?”
莲莲没有想到爷爷居然帮着他说话,小嘴翘得高高地道,“讨厌。”
两年的信,从从未断绝。莲莲不晓得什么缘故,心里对他堵起的一道墙随着时间好像低了很多,不再刻意躲着他,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拿枕头边放着信和照片出来看看。
整天泡茶馆的人多是熟客,渐渐都把林斤海看熟了,他一去总被旁人取笑。
刚一进门,有人就笑起来,
“莲莲爷爷,你的孙女婿又来了。”
爷爷也跟着笑说,“斤海,莲莲在后堂洗碗,你去吧。”林斤海腼腆地摸摸头,也不避嫌过去了。
“莲莲。”
午后的阳光,云彩镶着金边,莲莲露在水盆外的一双细胳膊显着银灿灿的光。林斤海坐在旁边看着她,这时她穿着的白裙子被徐风轻轻吹起,裙角飘到他光着的脚背上,他感觉一阵酥麻,身子并没有动,但是全身血液触电似的流通了一遍。
湖边的风一阵阵吹过来。空气又湿又黏,连身上也是汗腻的。莲莲用手捋了捋头发,有点不耐烦,脸仍是对着一盆冷水,淡淡地说道
“你怎么又来了,学校不上课吗?”
“放假了,我瞧着天热,想过来帮你洗碗,你坐着休息下。”说完就抢过莲莲手里的茶碗用力地刷。
莲莲一边洗着手上的泡沫,一边哼着小曲。泡沫里泛着亮白的光,在她清脆婉转的歌声里,林斤海的心里涌起一阵阵温暖的热流,它们在他年轻的身体里乱窜。他觉得脸上一热,擦了擦额头溢出的汗,抬头来看唱歌的莲莲,有点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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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是空旷的绿色的湖,绿得一点杂质也没有,很平静,缓缓地流动。
这个暑假,只有林斤海一人留校,他每天中午和晚上去茶馆,洗了两个月的茶碗。
回来上学第一天,长泽他们笑说,
“斤海,你这苦肉计大概不管用哟。”
“管用,管用,你们不知道,我洗碗,莲莲擦碗,看起像像两口子。”
大家笑了起来。
“你就自作多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