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社会,人为了生存而结群。现在的人,为了不想受到异样的眼光,而不敢脱群。他是个例外。
来这里学艺术的人大多都是有家底的,一些拜高踩低的同学多是嫌贫爱富的,只结交一个圈子的人。他也极少与同学来往。偏他身姿清朗,自然也有想和他亲近的人。
长泽初来学校那会儿,整天关在图书馆里看资料,一直看到黄昏来临。他袭一身黑风衣,靠在窗下看书,帘子飘在他英姿绰约的身上,很是迷人。有时,窗外的花树被吹下,花瓣落得满书满地都是。李婷,这里的图书馆管理员。每每打扫落花时候,一阵风吹过,她抬头望着窗帘,不经神往。三番五次后,长泽便像挥不去的风,吹进了她心里。
一次,趁人少,她鼓起勇气,靠近他表明了心意。长泽先是一惊,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毕竟过去他接受的爱意都是含蓄的,或给一封信或带一句话,这样面对面,对着不喜欢的女人,他一时不知道怎么拒绝。突然李婷踮起脚来想亲他,慌张中他一把推开她跑了出去。
图书馆外有一片樱花树林,细碎的花瓣在他身后飘了起来,在空中打起漩涡,一会儿飘红,一会儿飘白,款款落在地上,他鞋子上沾着踩碎的花瓣子,转瞬间,只剩下一股幽香汩汩拂在风里。李婷哪有胆量追出去,一时落下泪来。又是自羞,又是后悔。
女人一旦爱上男人,就会自不量力。她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
李婷快三十岁,她不是不知道很多人在背后嚼舌根,嘲笑她是嫁不出去的老女人。其实想娶李婷的人也有,她一点也不显老,模样也有几分动人之处。她能独自在大城市生存下来,见过一点世面,比很多一辈子不敢涉足陌生领域尝试冒险的男人有胆量。
也有过一个相好的,她来北京
前一晚把身子给了他。
第二天,李婷走前对男人说,如果有了,我就马上回来和你结婚。事不如人愿。她没有怀上。那个男人,在她走后半年就娶了同乡一个姑娘。
这个男人,写过几封信来催李婷回老家结婚。
李婷当时心气高,看惯了温文儒雅的大学生,怎么看那个男人都觉得别扭,过去那点温存也抛开了,剩下的就是嫌弃。嫌弃他粗鲁像头牛,甚至在床上也只会使牛劲。但也没有把话回绝,只说再等等。李婷哪舍得立刻回去,她心里打着算盘,毕竟还未到退步抽身的地步。
人的眼里一旦蠢动过繁华,心里便再也装不进贫穷。
结果谁想,半年后这个男人彻底断了念。
李婷骂这个男人绝情狠心,不是因为他不到半年就娶她人。是一次回家,她母亲哭着说,她在村子里都抬不起头,村民对她们一家人是指指点点。那个男人到处说她已经不是处女了,还提到她胸口上有一颗红痣。
李婷抱着母亲哭了一宿。第二天就走了,十年了没有再回去过。
她在图书馆一呆呆了七八年,心气早磨没了,像终年不被人翻起藏在阴暗角落的旧书。
来这里借书的男学生大多不爱搭话,选书,还书,登记,离开,不需要说上一句话。只有找不到书的时候,李婷才有机会开口。左右方位数字排位,烂熟的话。
只有一次,长泽还书时无意多看了李婷一眼,微微一笑。李婷误会了,便格外留意他。她明知道不可能,身份的悬殊,容貌的悬殊。但他成了飘进阴霾灰尘里的一点阳光,那点温暖怎么也挥不去了,她误认为这点阳光可以属于自己。辗转反侧,谁知一段误会的姻缘落在图书馆,又草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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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次后,长泽再也不去图书馆了。
他喜欢一个人在黄昏时分沿着飘满枫叶的街道上走,那时的太阳红得像团火,整个天都染上绯红,底下的人都被这一层紫红笼罩。旁边的人和车辆像洪水一般涌现在繁华的街头,只有那被风吹骤起的大片大片枫叶在黄昏热闹的风里透着迷人的光彩,还有无人问津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