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这里，贾四恍然大悟。他此前只想着如何求丰掌柜摆平八仙楼的事，原来这个精灵诡怪的倭奴是专程求自己帮忙的。这事不用想，他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贾四立刻沉下脸端起了架子，心情沉重的说：“不是我替王爷驳您面子，此事不好办啊，您也知道眼下朝里最有实力的王公大臣都支持宋育仁，比如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等等，他们不仅是封疆大吏，又都领着兵部尚书的衔，有职有权一言九鼎啊。”说着他将那叠银票推回到丰掌柜手边。

“那是，那是，此事非王爷出面。不，就是请您替王爷策划周全，必然万无一失。”丰掌柜巴结的说。

贾四不阴不阳说：“话不能这么说，朝廷大事启是我一个小小的师爷能左右的，再说了贾王爷也不一定就能听我的。”丰掌柜并不气馁也不尴尬，他早就料到贾四必然故作姿态假装推辞。笑嘻嘻的说：“谁不知道，您贾师爷手眼通天，贾王爷还不是都听您老的意见。”说着将那叠银票又推了回去。

这次贾四没有再谦让，他抿嘴一笑说：“既然丰掌柜如此看得起我，我自然愿意效犬马之劳。只是此事体大关乎社稷，插手的人多，看热闹的不少，绝非容易之事。常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可强求也。这就要看丰掌柜您的造化了。”丰掌柜很有底气，顺着贾四的话回道：“造化弄人，人弄造化，有贾师爷、贾王爷托底，不愁事情不成。”贾四看看那叠银票又说：“八仙楼的事失手了，望多多见谅。听说有人告到总理衙门？”丰掌柜这次是有事求人，自然不便嗔怪八仙楼的事，他笑笑说：“人非圣贤，马有失蹄，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公使馆那边我自去解释，绝不让上边责怪。主要是解决好宋育仁的事，此人胆大包天无事生非，给朝里朝外都填麻烦，不可不除啊。”

说着丰掌柜又扫了一眼两扇紧闭的雕花门，以极低的声音如此这般的密谈了一阵。随后他站起身来，示意贾四该结束了。贾四听了丰掌柜的这番密语神色不爽，一时又不便发作，他望了一眼银票狡黠的一笑，随即端起盖碗说：“贾王爷已经托我设宴，准备招待您这位贵客，如何就走呢。”

丰掌柜抱拳作揖笑着说：“多谢，多谢，替我谢过王爷。改日再来叨扰，失敬，失敬。”说罢起身往外就走。贾四送至门口并无多言，随之急忙回转至里间屋，将桌上的银票一把揽入怀里，喜滋滋的喝了一口半凉的茶水。

贾四自鸣得意，感慨自己今天是财星高照，又收一笔巨款。忽然他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四下了看看没有发现异常。他抽动了一下鼻子，似乎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水味，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闻到过。他狐疑的寻思片刻不得要领，于是自我安慰，瞎猜什么，反正火烧财旺金银滚滚。

贾四看看天时尚早，不到开宴的时间，不如先歇息一会儿。他一翻身倒在里间锦绣卧榻上呼呼睡着了。其实刚才贾四闻到奇异香水的味道，并不是他的错觉也不是多疑乱想。就在贾四和丰掌柜密谈之时，里间屋的隔墙另一侧有一个人正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此人正是刚才给他们端茶送水的那个姑娘小翠。

两年前贾四将秀才的娘子拐骗到手，又倒卖给丰掌柜的“饮酒居”做陪酒女郎，对外谎称那女人疯癫失踪。不久丰掌柜玩够卖给了这家妓院。女人受辱不过在这间屋里上吊自杀，临死前将随身携带的一小瓶香水给了小翠。据说这瓶香水味道奇异不同于常，能勾人魂魄，她托小翠转告自己家人，想有朝一日为自己报仇。

怡香院老鸨虽说认钱不认人，但那次姑娘上吊而死给他造成的麻烦不小，官府追查停产整顿，差一点就搅黄了买卖。所以她对贾四、丰掌柜等人素无好感。这处雅间套房也因此空闲多时，知情者都避之不入。这次贾四径直而入，老鸨在后边暗暗冷笑。小翠出身微贱，被人贩子卖于此处，和秀才娘子情同姐妹。今日听老鸨说出来人就是拐卖娘子的仇人，她怒火中烧，特意打开隔墙的暗孔，偷听里面的谈话。这个暗孔原是嫖客恶作剧私自设置的，极为隐蔽。小翠时常来此打扫房间，发现了这个秘密。她原想用这瓶奇异香水摄取贾四二人的魂魄，为娘子报仇。不料香水并没有那么大的神奇威力，只是香味持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