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部分:洞庭残月19归去(2 / 2)破阵子之盛唐余晖首页

这时,几人身后跟上来一个素钗布裙的娘子,几乎是小跑前来,竟然是东荷。

她看到这边几人,又加快了一些脚步。终于到了面前,她气喘吁吁的站定后,笑道:“你们都逃出生天了,我怎么可能一人留在那鬼地方。”

南萱也收起悲伤神色,笑着对她道:“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昨夜才故意跟你说我们今日几时动身,从哪里出城,现在在这说话道别,也是等你。你是我们中最自由的一个,想走本来不难。不过一下子就剩你一个头牌,怕那个刘二娘不肯轻易放过!”

东荷跺脚道:“她当然不肯放,磨了我几日了,几乎寸步不离我。今早我让小莲假扮我在屋子里,几日前又拜托了陆姐姐帮我偷出了卖身契,现在你们三个最好带我快跑,这法子瞒不了多久的。她若是追过来,难不成还真烦请陆姐姐给她一剑吗?”

几人一听,赶紧告辞,快步离开了巴陵,离开了洞庭湖。

陆灵和殷淑二人悠闲的走回巴陵县里,数日提着的心终于稍微放下一些了。

“这四人毕竟都是弱女子,其中还有两人有伤在身,此去岭南,山高路远,一路怕有危险。还是兄长想得周到,让独孤楠护送。”

殷淑笑道:“是独孤楠自己提出来的,可惜他只肯暗中尾随保护。他心里同情南萱娘子,但是又觉得自己跟她们同行多有不便。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扭扭捏捏的。”

陆灵被最后“扭扭捏捏”这四字逗笑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独孤楠,怎样也跟这四个字牵扯不上吧!

两人走了一个多时辰,再次登上了岳阳楼。站在顶层俯瞰整个洞庭湖,波光粼粼,宛转潋滟,一边水天相接,一边湖带群山,巴陵盛景果真名不虚传。

陆灵仍旧惦念南去那几人,叹道:“若是没有这层仇怨,南萱妹妹和贺兰同光真是一对璧人。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想,如果当初不等贺兰同光动手,那日我们过去重伤夏善福的时候就顺手把他杀了,可能他们二人还有一丝可能!”

殷淑负手站立,一袭白衣在阳光下更加显得白的发光,他也叹道:“这世间最大的遗憾就是感叹这句‘如果’。不过就算是你杀的贺兰进明,他们仍旧没有可能。南萱娘子根本无法放下仇恨,贺兰同光也仍旧放不下亏欠,他们谁都得不到解脱。中秋本该是团圆之时,可注定圆月要变残月。贺兰同光这个人,真的太可惜了!”

陆灵长出一口气,附和道:“是啊,都太可惜了!说到底,罪魁祸首都是战乱!兄长,你是何时知道杀害张思远和许亦扬的人就是他的?”

“胡雨止去岳州州府查问张思远因何被贬,回来却说查不到,那时我便知道了。上州州府,吏部任免升调贬谪官员,岂能一点不知?还有,官府到民间那里查了几日的大宗油布交易,却没有任何线索,那么只有可能是官府进出的油布买卖了,灯下黑,宋县尉没查自己人,这也说明了凶徒就在县衙之中。”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胡雨止是贺兰进明的儿子的?难道你猜出了他临死前说的那四个字?”

“不错,那四个字是‘保汝二兄’。开始我并未想到这几个字,是想明白了另一件事后,才猜出的。就算胡雨止想到用黑火药炸死贺兰进明,任他身边多少高手保护也奈何不了。但是问题在于他如何接近。他抱着一大箱子掩盖好的黑火药去找贺兰进明,等到点火的时候,他身边的护卫还不能发现吗?所以他一定有办法让对方跟他单独见面。其二,是胡雨止受伤的部位。黑火药炸开之后,他烧伤在前胸,腿前面和脚面,这说明炸开的时候他是面向贺兰进明的屋子的。贺兰不可能自己抱着黑火药等着被炸却看着胡雨止出去,或者说胡雨止就算有办法让贺兰进明抱着火药等死,他也应该快步离开,躲避不及的话,被烧伤的也该是后背。这情形就可以想象出来了,他是在火药炸开的最后一刻,被贺兰进明推出来的。”殷淑长叹一口气,继续道:“虎毒不食子!贺兰进明虽然善妒,也无甚才干,但是他对妻儿尚可。想通胡雨止是如何受伤的,便可想通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能大概猜出贺兰进明至死都不忘说出的事情。他是怕仇家杀完他之后,再去杀了他的儿子们。尤其是胡雨止,他是知道母亲和兄长们真正的藏身之处的。”

陆灵接着说道:“还有,你一直感到奇怪的事情,就是南萱妹妹为何说自己是被父亲卖到出云阁的,和她为何不表露自己功臣之后的身份。任谁人都无法接受自己的父亲吃了自己的母亲,不管是什么原由!她心里对父亲一定是又敬又恨的。”

殷淑点点头,道:“正是。南萱娘子隐瞒身份,不仅是为报仇,主要是她无法面对自己的身份。如果贺兰同光此生都再也见不到她也就算了,他们之间还真是有缘无分。竟然在岳州又遇见了。”

陆灵突然明白了这一节,赞叹道:“是啊。南萱妹妹隐瞒身份而走,没有人知道。那贺兰同光当时一定是以为她死了。结果在岳州竟然重逢!”

“嗯,重遇对于贺兰同光来说,真不知是劫数难逃,还是不解之缘!”

“对了,兄长,刚刚你问南萱妹妹名字,她问你如何得知名字中的‘月’字,你没有回答她实话!”

殷淑转头看了一眼陆灵,笑道:“你大概是在我心里住下了,所以我怎么想的你都知道。”他收起玩笑的口吻,不无遗憾的解释道:“不告诉南萱娘子真相,是怕她更加伤心。你可记得张思远被害的时候,我猜测他原意是用仙人扇迷倒四人,将他们全部杀害。就算那时他并不知道许亦扬是许叔冀的儿子,他也没打算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放过任何一个人。可是遇到李太白他犹豫了。李太白一生所诗,不过明月清风,尤其偏爱明月,连给儿子起名字,都要叫‘明月奴’。贺兰同光本就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又珍爱南萱娘子至深,他那晚大约是不再想动手杀人了,所以躲了起来。巧合的是张思远独自下来了,他便仅杀害了他一个人后就离去。”

陆灵不禁长叹一口气,道:“其实官场如张思远这般庸碌无为,想靠着投机专营升官发财的人有很多,不可原谅但罪不至死。胡雨止到死都不想让南萱妹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怕她难过。他认为怀有仇恨,至少她还可以活下去。而且他也笃定南萱妹妹不可能找到自己的家人,岭南,确实出人意料。所以兄长到狱中见他最后一面,是因为有更好的办法帮助他化解南萱妹妹心中的恨,也可以让他的母亲和两个兄长不必再这样继续怀有愧疚的避世了。最重要的是,让她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是这样珍爱她的。”

“是啊!算不完的仇恨如果无法化解,与其潜藏在黑夜中望着那点残月的光亮哀怨自艾,不如将真相放在烈日之下,是同归于尽还是冰释前嫌,终归会有出口。有时候要相信真相的力量,就算它可能丑陋不堪,但是总比极力掩盖要好。”

“嗯,兄长说得对!”

陆灵和殷淑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