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诺口拙,不知不觉被这少女话语带入了,心中自觉理亏,心思想了半天,还是开口求情:“小子知错,伤人并非我本意,只是书本是我师傅旧物,还请赐还。”话刚一出口,便深深作了一揖。其实这少女颠倒事实,夜间偷看小诺修行在先,后以修为压制强夺册子在后,她嘴上故作高姿态,是以师长之态,无中生有训斥小诺,自身作的全是小人窥视、强夺他人宝物之事,全无半分道理可言。
听到他说伤人并非本意时,青衣少女微微颔首,以示赞许,后听到要赐还册子时,却是左手挥动,雨滴直接打中小诺两膝。小诺年幼实诚,夜色之下更是毫无防备,被两滴雨滴打得跪地。那少女得意之极,脸上笑容浮动,临走之时的话语中张狂之意尽显:“既已知罪,不可轻饶。”
小诺心中颇为沉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被别人名正言顺的拿走了册子。这册子乃是师傅留给自己之物,哪怕是少女打骂自己,自己定会甘心受之,如今被人既被人定住身形,又被人拿走书籍,真是难过。又过了半晌,雨渐渐散了。小诺身形自解,夜间冷风袭来,他被冷风一激,忽然想到“我没行凶啊。”
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青衣少女修为远在自己之上,而且一直躲在一旁等候良久,自己便是行凶,断然伤不到她一根汗毛。此处乃是清风观地界,自己在此修炼,合情合理嘛;再说了,她是何身份,凭什么拿走师傅给我的册子?想到此节,小诺心中一惊,极目眺望,雨水冲刷之下,少女踪迹未留下半分。他四下查探一番,全无半分蛛丝马迹。小诺心下叹息,怕人哄骗了,又想起姑娘那眼角泪痣和有神双眸,又觉得不甚吃亏。想到此处,心中顿起凶狠之念,这女子着实可恶,待日后定要好好寻访,论他个道理长短,好让她羞愧无地。
他此时年少,不知道册子珍贵之处,单论何知文留下的两成修为真元,已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珍宝,况且其中记述的诸般道门诀窍和修炼所得,便是万金亦难求。此书后被人命名为“道情札”,引起了好大一场风波。
折腾半宿,小诺精神疲惫,回房间打了热水洗个澡,自去睡觉了。
待到早上起来后,小诺又是懊恼又是悔恨,又不敢对外声张,幸好何知文留书之时并未告诉他人,倒也没有人问询此事。每日修行后,小诺多了一件事,每日去厨房边密林转悠,期望能找出一些踪迹。经此事后,小诺修道一事上倒是愈加勤勉,对待外人尤其是陌生女性更为谨慎,倒也不算是全无收获。
闲事不论,有过了数日,待结了月钱后,小诺回家了一趟,让厨房备了点荤菜,他如今执掌厨房,出发前张师傅和夏师傅早为他准备好了,背回去连带着月钱一并带给了父母,送大哥去帝都会试。
回来后不久,小诺接到了师父自蜀地邮寄回来的信件,一封信是给小诺的,言说到了,祝贺小诺入选了道门春试,又随信寄了五两银子银票过来交予小诺,以为他上京路费。小诺看完信后,心情雀跃后又想起了册子遗失的事,深觉有愧。
入秋后,十月初七日,明月山上下了好大一场雪。观主带领众位弟子徒步从观中出发,一路观赏雪景至断忘峰金顶阁中。待到峰顶之上,山峰之处尽数为雪掩埋,苍白一色,山下依然绿色满地、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道奇带领诸位弟子启动金顶阁预留阵法,把寒气隔绝在外面,道奇拿出了一枚红色丹药,置于香炉之内,顿时金顶阁内温暖如春,清香袅袅,诸位弟子分座已毕,开始了行持。
小诺带领厨房众位师傅,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搭了帐篷,为晚餐做好准备。美景不可缺美食。为了这顿晚餐,小诺早已向道奇禀报过,单拨了一笔银钱,除冬日常用的腊肉、腊鱼和窖藏的大白菜外,另去山下的刘记牙行添置了糕点和香茗。小诺在帐篷之内转了一番,与各位厨房师傅打了个招呼,众位师傅纷纷还礼。
进了阁内,小诺入门最晚,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安静的听着诸位师兄论法。
晚饭是凉州的特色菜“三套车”,饭毕,上了茶和糕点。吃完晚餐后,香炉中热力渐消,道奇关闭了阵法,顿时寒风呼啸。众位弟子席地而座,各自结印,观主坐于最前端,结日君诀印,静心等候十月初八日朝阳东升。
夜间,雪飘飘洒洒的下了下来。
日夜交替之时,观主起身,他右手拔剑出鞘,却无剑身,只有一把暗淡的剑影一瞬即逝,朝阳随即东升,观主右手中剑影处发出耀目光芒,以手中剑为圆心,三丈之内风雪尽数消散。观主从太极剑起势而始,至弓步直刺而终,共演练四十二式。太极剑乃是道门剑法基础,众位弟子无一不识,但见观主每一招姿势都恰到好处、劲力蓄势而发,招招连续从无断绝,速度、节奏保持一致。待到最后一招时,先前所蕴含劲力方才尽数显现,剑招之上的光芒直刺而出,仿若在山顶之上铺出了一道光路,光路所过之处,雪花瞬间不见。
众弟子初见观主舞剑炫技,均是一声喝彩,见到观主手中以劲力化成剑形,却已寂然无声,空气之中只余下雪花落地的声音,待到观主将四十二式劲力尽数挥洒,众人均已是如痴如醉,见到光路突现,更是风雪之声断绝。此刻朝阳初升,阳光照耀下来,观主收剑,平身而立沐浴在阳光之内,光路直冲太阳,仿若要登天梯而去,众人方才醒觉,一人掌声响起,后掌声愈来愈响,部分弟子忍不住,大声喝彩。观主演练完毕,飒然一笑,然后飘然下山。
道奇安排众弟子收拾物品准备下山,众弟子兴奋不已,不住赞叹观主高深技艺,说到兴头之处,数位弟子更是在顶峰演练,不一会儿,众人皆一起习练太极剑法。道奇静心在旁等候,不多时,风雪复来,山顶气温更见寒冷,众位弟子三三两两下山,道奇自在最后照应。
过了几日,道奇、道荣家中安排了马车来接送他们去京城参加春试。小诺早与师兄道荣商量定了,坐他的车一并上京。他提前备好了上等的海鲜干货、腊肉和粮食,放在马车上。出发之际,观主亲自出门相送,道奇、道荣、道齐三人跪拜而别,到达山下,方才上马车,往京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