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刘嫦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案上也有一大盘切做麻将块的牛柳肉,斜一眼阿碧道:“我没说要吃牛肉啊。这谁叫上的?”
“我吩咐做下的。”曹时将牛肉块夹去巴掌大的小子银盘里,蘸上姜醋料汁,一箸箸送去曹襄嘴里。
“从昨天到现在都吃了几餐肉了,不觉着腻啊,少给他喂些吧。”刘嫦说着,便摆摆手,示意婢女将自己案上的那一盘牛柳撤下。
“在宫里饥一餐饱一餐的,都饿瘦了。回到家,可不得多吃点鱼肉补补嘛。”曹时一箸夹起两块肉,笑眯眯的唤曹襄:“张大嘴。”
曹襄把嘴巴张成了“O”形,曹时的两块肉刚填进去,却就呛得咳将起来,哇哇的把肉渣肉糊和着涎液吐了半桌子。
刘嫦看着儿子涨红的脸,又是心疼又是气恨,把曹襄抱在怀里,一手轻轻在背上拍打着,一手指着曹时的脑门,骂道:“还多吃肉补?补什么补?有你这样的猪头老子,还用得着补!”
曹时并不气恼,将手摸着肥垂的下巴,不紧不慢的道:“猪头怎么了,猪有福嘛。皇上以前小名叫彘,不就是猪的意思。猪者,主也,隐喻当家作主,天下人都知道……”
“你是肉吃多了,猪油蒙心了?”刘嫦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想当谁的主?!”
“失言失言。”曹时做了个捂嘴的动作。过了一会儿,见曹襄气息稳了,刘嫦的脸色也好看了些,向刘嫦身前凑了凑,涎着脸道:“还有熬的羊羹呢,正宗的奶山羊,我亲自验看过的。”
刘嫦见他还一门心思只惦记着吃,真恨不得吐他一脸口水,碍着一众婢女环侍左右,忍了气,道:“我有事要进宫一趟。不喝了。”
刘嫦坐在车上,想起曹时用餐时的言语举动,心里仍不觉涌起一股又一股的恶感鄙厌。那种感觉自从她十三岁嫁进平阳侯府,在洞房红烛下见他的第一眼,就已经心里生成。
汉宫制度,以列侯配尚皇女公主。而高祖皇帝早有明谕,非有军功者不得封侯。这就造成了公主择婿的范围小之又小,帝婿的合适少之又少。除了那班开国功臣的世家子弟,便是甥舅变翁婿的亲上加亲。于是,皇家便也效法民间,订起了“娃娃亲。”
据母亲王太后说,在刘嫦六岁时,父亲景皇帝便是为她定下了与曹时的婚事。
平阳曹家,汉帝国二号开国功臣相国曹参之后,食邑万户。对比姑母馆陶公主所嫁的食邑只有六百户的堂邑侯陈家,这般的的门第家声产业资财绝对称得上是豪华升级版。
但这般豪华,并没有带给刘嫦多少的欢快,她抑闷的根源便是曹时本人不中她的意。
彼时,她如所有情窦初开的的少女一般,无数次幻想憧憬过未来夫君的形容模样:高大英俊、文武兼备、多知多才。
她拜别父母,踏上披红挂彩的安车的时候,那幻想与憧憬达到了巅顶。
入夜,当盖头取下,她看到要与之共度终生的那个男人面目的刹那,心便仿若觉着从巅顶坠入深渊,那种种的幻想憧憬瞬时悉数破灭了。
憨厚、本分、乖顺,曹时几乎具备了时下浮浪的世家子弟们身上所没有的全部优点,但因为刘嫦的特殊身份,这些优点被过分放大后,就无一不成了缺点——拙笨、呆板、没有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