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亨萨尔兹宫的内庭气候宜人，院落里随处可见团簇成绿孔雀一样的低矮的瑞士五叶松。灰棕色的北极地松鼠躲藏在树荫之下，小脸鼓鼓囊囊地啃食着松果和苔藓。胖墩墩的雪鸡被这里内外的季节差异弄得迷迷糊糊，黑褐色的夏羽与白色的冬羽凌乱地长着，远看活像半秃了一样。

瓦尔登在不大的庭院里兜着圈子，百无聊赖地将地面上的小石子一脚踢开，幻想着踢走的是梅拉妮、娜奥米或者摩根的脑袋。庭院正中有一座一眼看上去特别普通的立柱，顶部的几个小天使形象表面的金漆已经剥落大半，柱子底座上有一个铁栏杆围住的半圆形窗户。瓦尔登把它当作了脚边这颗石子的射门目标。

石子在地砖上持续地滑动着，直到另一只穿着老旧缝补靴子的前脚掌抬起将它停下。那个穿着铁锈色皮制风衣、面皮发红的白胡子小老头背着手看着瓦尔登，他应该已经在这有一会了，瓦尔登此前并未注意。

赫托·瓦图。

“你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瘦弱。”小老头简单点评道，“你妈妈在维也纳谈到你时，她坚持认为你吃得不够多。”

瓦尔登这才意识到对方是谁。

“那个盒子？”他走上前紧张地观察四周是否还有别人，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您送给我那个家族的盒子对吗？”

他确信眼前这人就是寄送给他家族信物的那个维也纳叔公。

小老头歪了歪脖子，奇怪地看向他：“我没有啊？”

“啊？”瓦尔登愣住了。

“或者说，客观上有过，但我现在不记得、也没办法证明真的发生过。”小老头抬起耷拉着的眼皮，在一双浓重的白眉毛里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围，提醒着瓦尔登，“你领教过梅拉妮摄神取念的造诣了。”

瓦尔登非常理解地点点头，看来他放弃对大脑封闭术的临阵磨枪是正确的。

一老一少肩并肩站在立柱之下，“我曾经住在这里。”赫托叔公向地面指了指。

“您说霍亨萨尔兹宫？”

“我是说这里。”小老头指向立柱底座的那个栏杆铁窗，瓦尔登透过铁窗看到了里面封闭的砖石墙壁和铺满地面的稻草。

“这是个小型地牢，我曾在这里被关押了十八年。”

瓦尔登惊讶极了，回头用力过猛扭到了脖子：“梅拉妮老、老夫人，干的？”

“不，梅拉妮是我兄弟瓦希德——也就是她口中的穆勒——的第二任妻子，她那时候还没有嫁入瓦图家族。”小老头赫托悠悠地说，“当时的欧洲魔法界风云诡谲，祖庭决意让大部分家族成员隐姓埋名、开枝散叶，只留下时任家主的两个儿子，一个亲极端巫师势力、一个反对巫师霸权，双边押宝。我从1927年巫粹党崛起就被关押在此，直到1945年格林德沃倒台，才得以重见天日。”

“——所以您为了家人自愿被囚禁在此吗？”

“差不多，实际上我和我的兄弟无论谁都是一样，一个要与那些激进的危险分子交际示好，另一个就要作为反面典型受牢狱之灾。我的兄弟能狠下心来，我做不到，这对我俩都是好事。”小老头波澜不惊地讲述：“那些年我就在这座立柱底下，看着欧洲的巫师社会名流们熙攘蝇营。我兄弟的第一任妻子——名字不提也罢——待我很好，经常来这边探望我，给我递一些食物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