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战场同生共死,他们由衷敬佩感激身前看似单薄的少年人,若非将军他们定已命丧战中。
唐梨眼角模糊里心底一热,亦只轻轻摆了摆手,郭盖这才侧头望了眼稍远处的索伦军仍被那群黑衣人牵绊住,无人注意,带着身旁一列人飞速往旁侧交叉巷口匿去。
玄衣青年听闻身后动静,回首见安军又减了人,眼底一动疾步折返,止于唐梨身前两步抬手沉声禀道:
“将军,那群黑衣人武功路数似乎就是索伦人,但出招狠辣刁钻不像军中人。”
唐梨垂眸默了默,哑声令道:
“叶七,你带剩下的人自县衙后侧门入,分散开去寻刘撼,简武跟着你。”
适才衙前,那深不可测的男子竟消失去处置刘撼,前任安朝边境重臣被俘,要么拿来威胁安朝谋图筹码,要么就应早早杀了,
他在引自己来了衙门后却又去做了何安排?
那些个黑衣人实力不可小觑,竟追至图拉截杀,既非军中人或因那人私怨,眼下他被缠住,这是唯一时机。
“有一内院入口为常青侧柏,我怀疑有密室,着重搜查。”
唐梨想到她入院初见那年轻男子,听闻他身边属下称其“主子”,将领对他态度却并不友善,
但更奇怪的是,他不被上将所喜,刘撼却又由他看审,他在索伦军中地位显然不低。
刘撼人一定不会离他太远。唐梨兀自想着,眼底模糊并未注意身边人脸色大变。
“将军!属下怎能独留你一人?”棕叶七犹如晴天霹雳,她还要遣走剩下的人?!
主子现下旧疾犯了,眼力有损!内需匮竭!功法更难再使!这时候他怎能离开?!
“快去!”唐梨厉声盯去棕叶七,她当下视力不佳眼底已无法聚去一处,不太能看清周边人的容貌,但常年往来敌军,凡涉及紧要军务身上自有一股凌厉杀伐之意。
棕叶七心底仿佛天人交战。
眼前人面容果决毫无商量置喙余地,此间不能叫人窥见她目力有损内力难续之事,她不能再用秘药,他不能替她诊脉,亦无法为她寻温和药物缓解病情,敌人当前她甚至让他去领别的任务,他若不能护好她,他留着性命作甚?!
“将军...”
有人细声细语小心翼翼地开口,唐梨头偏一侧,瞥去说话之人,轻微颔首,卫大壮规规矩矩地用官话小声劝道:
“不如小的们自去寻那刘大人?”
“何人识?”她言简意赅冷声问道。
卫大壮只能悻悻地抓了抓头退后一步,瞥了那面色纠结的玄衣青年一眼,心中重叹。
唐梨瞧不清远处索伦战况如何,心底焦急已渐不耐,若不是她眼下身子不行,她何不自己去寻了刘撼再去办余事,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
“咚!”
只见身前玄衣青年忽地跪地,狠狠地朝她磕了一个头,头埋于地声音微抖:
“请将军千万顾好自己!”若将军出了事,他绝不独活!
说罢起身,自手里拿出之前对敌时,唐梨掉落的护身短刃递于她掌中,
唐梨垂眸瞧了眼匕首,轻声一叹,挪步寸许于他身前耳语之声开口:
“我在城内药堂等!”
棕叶七眼里溢出点点微光,主子常年用药,自是知晓些许克制她病症的药理,心底轻慰一分,他必得赶紧寻到刘撼才是,活人见人死要见尸,如此才能尽快回来守她回营!
他后退一步抬手行礼郑重禀道:“属下去了!”
“将军保重!”他身后众人亦如前刻郭盖之队离开时一般,朝着少年将军郑重躬身行了军礼。
棕叶七转身带着身侧余下的二十人往东侧巷子悄然疾奔,那边可至县衙侧门。
一片白茫茫里见众人走远,唐梨听到远处索伦将领破口大骂声远远传来,
“观止,你特娘的是故意把人引老子这里来!”
她心头喃喃默念“观止”,这便是那难缠年轻男子的名字,暗记于心,此人定是日后劲敌,图拉事了必得仔细打探。
忽地嗓间刺痒,唐梨心头一紧忍住咳意,将掌中匕首置于腰后绑带,提刀抬步往后行了数丈闪身进了东侧一处巷内,足下一顿,拧眉撑墙,额头滴滴汗珠滴落脚下入雪,手指狠狠蜷起,身子一松紧贴巷壁,酷寒冬日壁石寒凉入骨。
她,真的好疼。
胸胁腹里头髓骨脉,每一次呼吸每一处经络都密密麻麻弥漫痛意。
垂眸瞧去掌上数处伤口,碎雪覆上未化闪着点点白光,手指用力按住虎口处最深那道,血色染了白光簌簌飘落,身子更抖,眸底氤氲沉沉,视线愈发模糊。
感受后背彻骨寒意,唐梨咬唇忍痛尝试聚气丹田行将周身,手指生生扣下了一块壁石。
她抬眸擦了嘴角溢出血色,深呼一口气再次动了起来,她决不能晕倒此地,她还须得去确认最后一事,想着便撑刀做拐勉力往主街迈去。
唐梨凭着记忆左弯右绕来了一处巷口,悄然环视街道空无一人,想来城内索伦兵已全部在图拉县衙了,心中盘算,不出一个时辰图拉定会爆发大战,她得尽快才是。
踉跄举步往左数步,仰首翘望头上牌匾,她已看不清匾上字迹,但她夜里才来过此处不会记错路,此地正是棕氏药堂图拉分堂,这次应不会有人再追捕于她了吧。
回想内堂遭人刻意翻找凌乱不堪之样,自祖父过世她接手棕氏五载,从未察觉异处,明面上又无人知晓她于药堂真正身份,万事自有棕氏家主出面。
药堂是她眼下最大后盾,她必得弄清到底棕氏有何物引人觊觎,再想那探了一半的药屉暗隔,抬手擦了眼角汗渍,按下眼底厉意推门而入,甫一入内手臂轻挥店门关上,掩了外间碎琼乱玉。
街道安静徜徉,点滴晶莹随风而落,若有若无,半真半幻,慢慢遮了地上脚印痕迹,却也无人听得屋内“咚”的那一耳倒地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