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十年代,到初中才开始学英语。农村里的孩子普遍学的晚,十四五岁了才开始学习ABC二十六个字母。英语老师是省城师大刚毕业清秀白净的大学生,比丁艾她们大四五岁的样子。省城毕业的董老师有着一张忧郁消瘦的模样,身上透着一股文弱儒雅谦谦君子的风骨。后来丁艾她们打听到,忧郁是因为他的女朋友留在了省城的学校,大部分时间董老师都安静地待在宿舍里,大约是在给女朋友写信。除了上课不多见面。董老师有一把小提琴,他非常喜欢拉琴,几乎每天清晨和黄昏,校园里都飘荡着天籁一样动人的小提琴声,丁艾她们这帮土生土长的农村女孩,第一次听到悠扬高雅的小提琴声,妥妥的下里巴人遇见阳春白雪,丁艾自卑地发觉终归这世界好多美好与自己相距遥远。为了听他拉琴,学生们每天提前好早来到学校,然后悄悄的待进教室里。董老师有段时间跟语文老师学起吉他。那段时间,丁艾她们常常能听见董老师宿舍里传出那些宛如清风撩拨心弦的忧伤而美妙的自弹自唱。唱的最多的一首歌叫《兰花草》。那时候老师们宿舍和办公室共用一间房子,为了能去董老师的办公室一睹小提琴的真容,更是想看一眼他拉琴的模样,学生们都纷纷央求学习委员代领一次作业本,代跑一次老师办公室问话。
那些烈日炎炎,酷夏午后昏昏欲睡的第一节课,农村的学生上下学路程长,没有午睡的时间和习惯,午后第一节课瞌睡像一张巨大的网,沉甸甸地笼罩在教室里,每个人的大脑困的像一团浆糊,五迷三道的无法清醒。董老师进教室看到大家瞌睡难忍的样子。教科书旁边一放,拍拍手:来、来、来,打起精神来!先教同学们唱首歌。就是在那时候学会好多的流行歌曲,其中《兰花草》是董老师最喜欢唱的歌,几乎每次上课前都要唱,老师一个人也唱,或是全班合唱,董老师代的班级都会唱这首《兰花草》,一度《兰花草》像校歌一样传唱在中学校园。
后来,收音机里流行《人在旅途》,丁艾特别爱听,收音机里今晚八点半音乐频道,点播的都是一些时下最流行的歌曲,连续几周都有在人反复点播这首歌。
在那些青春懵懂的岁月,一位女歌手深情忧伤的嗓音唱出那首《人在旅途》,歌词听进了心里,像专门给某个人定制的一样,那首歌是这样唱的:
从来不怨命运之错,
不怕旅途多寂寞,
向着那梦中的地方去,
错了我也不悔过。
人生本来苦恼已多,
再多一次又如何?
若没有痛苦的分别时刻你就不会珍惜我,
千山万水脚下过,
一缕青丝挣不脱.......
偏巧,董老师下节课教的就是这首歌。董老师生的白白净净,柔柔弱弱,唱歌时候,一双忧郁稍显落寞的眼睛更加空邃,深深的刻在同学们的脑海中。教十分钟歌,大家精神头焕发,大脑快速运转开来,董老师清清嗓子,打开课本开始上课。现在的小孩三两岁就开始学英语,那个年代三年时间要学会大量的英语单词和语法,农村学生普遍基础都差,老师每天都在上新课,每课都有学新内容,一天落下了,便很难跟上来。董老师在课业繁重的间隙里,教会丁艾她们很多歌,像《恋曲1990》、《送别》、《潇洒走一回》。
上世纪,像丁艾一样很多女孩子到了八九岁,甚至十岁才上小学。丁艾她们这班女孩子,都是混着牛羊粪和青草味儿的泥土尘埃里一路长大,长到十五六岁,懵懵懂懂中心底生长发出无名嫩芽,被英俊清秀的老师的歌声牵引着,生出许多无名的伤感,忧伤袭来的无由头。繁重的学习三天一小测,一周一大考,少女心中那份缥缈的忧伤浮沉在永远也背不完单词、课文、公式.......中间,并没有将捻碎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