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浮空花(承)(2 / 2)浮日苍苍首页

“继续吧。”啸风的声音响起,这时听来竟变得无比遥远。

虚与微微点头,举刀的瞬间他察觉到细碎的风中隐藏的躁动。几乎感受不到的微风中,一声低叹被轻飘飘地吹送到虚与耳畔。

那是个辨不清性别,且带着浓情的声音。

不属于虚与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

玉泷平躺在床上感到万分沮丧,甚至开始怀疑狼生。

刚才虚与的刀方演过一式,还未继续下去,啸风便毫无征兆地拂袖离去。见啸风一言不发地离去,虚与也突兀地收了刀,眯着眼盯着啸风的背影。

玉泷以为虚与是生气了,连忙上前解释道:“抱歉!兄长随性自我习惯了,他可能是突然想起有重要的事才会一言不发地离开的!师父你不要生兄长的气!”

虚与没有回答。玉泷想他一定是没能听着,正准备再喊一声,却见虚与打了个哈欠,径直回屋关门,动作一气呵成,独留玉泷一狼在外干瞪眼。

哦,还有个算不得数的拖油瓶,见状从玉泷怀中脱身,慢悠悠地从窗缝里挤进屋去。

这么一来,只剩玉泷可怜巴巴地站在院子里,连吹来的风都凄凉了几分。

直到回房躺倒在床,玉泷心里那股委屈劲还没散去。事实上如果不是啸风对待他的软弱时丝毫不手软,玉泷早就不加掩饰地落下泪了。

他总是在想,是不是他太过无用,所以谁也不愿意教他。他这般愚笨,也许真的受了教,他也学不到别人那般厉害。他已经是这般大的一匹狼了,却还动不动就想哭,帮不上长兄与长姐的忙,遇事甚至还要躲在他们身后。

好一匹懦弱无能、毫无担当的狼。

然而玉泷有一个梦一直藏在心里,不曾告诉任何人。每次他入睡后,总会做同一个梦,梦中的他骁勇善战、无所畏惧。梦中的感觉真实,仿佛他玉泷确乎提刀战无不胜,可醒来后又会更清楚地明白,那不过只是梦。如果梦境成为现实,他便有能力来帮助长兄长姐、保护大家了吧。

怀抱一腔委顿,玉泷翻来覆去,最终迷迷瞪瞪地睡去了。

在玉泷陷入深眠的那刻,一声叹息无人自起。这叹息尾调缱绻婉转,不像惆怅的感叹,反而是深情的,倒似面对情人时温柔缠绵的喟叹。

“请你快点显形吧,一直缠着这个孩子总得有理由对吧,这位先生……还是姑娘?”

叹息声顿住了。

虚与从大开的窗口跃入,回头看见窗台上一对清晰的脚印,他随手扯来块布擦干净权当无事发生。

空气寂静,虚与小等片刻没得到回复,轻咳后真诚道:“你还是快些出来吧,若等我动手,刀剑无眼,我功夫不到家,怕下手不知轻重。你只有一缕魂魄,受损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吧?”

“……你看得见我?”

中性的声音突然响在房间里,虚与也没被吓到,眨眨眼道:“看不见。不过我能闻到不同寻常的香气,并不属于这里。”

“原来过了这么久,我还是有香气的吗?”那声音说出这话时的语气辨不清是喜是悲。

“你应该是花精之类的东西吧,离开了本源,难以长久存在。然而你依旧在这里,倒让我对你豁出性命都想完成的事产生好奇了。”

花精轻笑一声,道:“那阁下是谁,为何会来管这件事?”

“我和玉泷没什么关系,但这并不妨碍我操烦他的事。”

本来虚与想着既然玉泷他哥都不来管,他干脆也当不知道揭过去得了。可到最后,虚与还是忍不住来管这个闲事。

“若如此,虽然我也毫无立场,但我还是想道句谢谢。”这次的声音明显带着愉悦。

虚与看出来些眉目。不管这声音的主人是何来头,总不会是妨害玉泷性命的坏家伙。于是虚与和缓声色,道:“如果你在此处的目的并非害人,也总该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吧?”

虚与说罢,面前凭空出现一朵花。那花生有九重薄如蝉翼的水红色羽形花瓣,花蕊素黄,好似纱衣上点缀的流苏。接着花精也现了形,半透明的身体,只能看清隐约起伏的轮廓。

“嘘,请小声点,泷才睡着,不要吵醒了他。”

花精秉着呼吸,轻轻、悄悄地将花簪在玉泷的发间。

“阁下便唤我浮尘吧。”

……

虚与觉得自己真不该参和进这档子事来。他手中攥着从右耳上取下的金属徽坠,里面此刻睡着浮尘的魂魄。

失去实体的支撑,强行开花无疑极其耗损灵魂。虚与只消看便知道浮尘的灵体已经极虚弱了,恐怕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虚与自诩并非同情心泛滥的人,也对浮尘生了点恻隐,遂让浮尘敛息将灵体依附在他的徽坠上。徽坠是炼银材质,能蕴养灵体,虽不是长久之计,但却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总比坐视浮尘这个只余魂魄的花精飘散于世要好。

浮尘倒行事果断,听完虚与的主意后连踌躇都没给一下,干干脆脆地道了声谢便委身进了徽坠入眠。浮尘虽温和顺从,却守口如瓶,就是不肯说她到底为何而来。

虚与有心插手此事也根本摸不着头脑,只能等浮尘修养醒来后再行询问。

他愁眉紧锁准备回去时,身后有人说道:“不过是个将要消散的花精,你这么上心作甚。”

虚与一帧一帧地转回头去,面前那个面若冰霜、翻白眼都标准地挑不出不是的人,如非啸风又会是谁?

“你都知道。”虚与说。他的心头一暖,想啸风原来是个面冷心热的哥哥,关心弟弟却又不在明面上说。

啸风不言,拿出一朵花来,正是浮尘簪在玉泷发间的那朵。

“这花你怎么不留给玉泷?”浮尘耗损灵魂开出来花啊。

“男孩子,戴什么花。”啸风嘴上说着,抬手将花儿插进虚与的发里。

“……”虚与无语地将花取下,拿在手中打量时愣了愣。“这花不是玉泷那一朵?”

花是同一种花,只是虚与此时拿在手中这朵乍一看还算新鲜,其实已经开始败谢了。虚与认不得这种花儿,但他想它的花期总不可能只有短短几刻……吧?不然等玉泷醒来发现花,鲜花都变作干花了。

“吾又没说是。”啸风淡漠的眉眼似在嘲讽虚与少见多怪,侧目望向上方的一座山坳,“如果你真的想管这个闲事,那便随吾来。”说罢转身离去。

徽坠被捂了许久染上薄薄的体温,虚与用指腹蹭了蹭其光滑的表面,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