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个半饱后,两人都暂时不想去逛,花一夕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一个安静又可以休息的地方,怎么样,要不要跟我走?”
姜洵笑着说:“当然。”
因此现在他们躺在花一夕不知怎么找到的一小片草地上,仰望着夜空。
再远一些的地方长着郁郁葱葱的树,不知是什么品种,即便在腊月严寒也繁茂至此。兴许正因如此,风来到这里时已不再那么刺骨得像要把人的皮肤也割伤一般了。
姜洵看着空中的那轮明月,许久未言。
直到这时,躺在踏实的地面上,他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报完仇了,这压了足足十年的担子,终于得以放下了;那些呜咽的久久不愿散去的幽魂,也终于得以解脱,去奔赴新轮回了。
像是灌了一口清凉的风,一种难以言说的放松,除此之外还有股不算强烈的疲惫和茫然,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这口气叹得声音并不大,但他知道以身侧那人的耳力,即使几步之外肯定也能听个清清楚楚,更何况那人现在就躺在他身旁,八成还正在看着他。
姜洵却莫名犯了懒,一时不想睁开眼睛,那人也并未打扰他,就这般静静地注视着。
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就像铐了许久的重枷骤然卸下,即便知道自己恢复了自由,潜意识里却还是不自觉地束手束脚,仿佛那镣铐还锁在身上。
那疯狂而执拗的计划,十年来一切的漂泊和奔波,可以随着那位二掌门的死就此终结了。
而他居然还活着,还能这样安稳地躺在草坪上,还能感受到寒风拂过,还能感知到有一个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很神奇,也很庆幸。
不然,按照计划,他现在也确实躺着,只不过不知道是在哪块儿地下。
姜洵突然笑了一声。
“笑什么?”
他睁开双眼,朝那人的方向看去,果然见花一夕在看他。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高兴的。”
花一夕也笑了起来:“我也很开心。”
“开心就好。”
花一夕坐了起来,盘着腿对姜洵说:“你知道吗,今天是我们临南阁的一个特别的日子,今日无论别人问你什么,你就一定要回答。”
姜洵用手撑起头说:“哦?既然如此,那么小夕姑娘想要问什么?”
花一夕拖着腮道:“和我讲讲你的门派吧,望雪楼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啊?”姜洵愣了下,旋即笑着说:“你就想问这个?”
“讲一下嘛,你看你都在临南阁住那么久了,让我也多了解了解望雪楼,我听说过这个门派的好多传言,真真假假,甚至还有人说它根本不存在,当然现下看来这肯定不可能,毕竟某人就在我面前呢。”
姜洵弯了弯嘴角,开口道:“有这种传言也并不奇怪,如果一般人想找的话,确实是找不到的,除非已是门派的人,或者心中有极大仇恨的人,否则连走向门派的路也不能看到。”
花一夕点点头,又抛出了另一个疑惑:“那进了门派有什么代价吗,总不能随便就教一个人武功吧。”
“不错,自然是有代价的。一是当望雪楼有难时,无论多远,必须赶回去保护门派,倘若不回去的话,据说没人想知道后果;二是门派会根据每个人要报复的对象分配相应的任务,总体上还是很合乎情理的。”姜洵解释道。
花一夕转了转眼珠,像是在憋什么坏心思,她抿嘴看着姜洵:“我还听说望雪楼先前跟临南阁有过交往呢,是真的吗?”
姜洵有些无奈地看着对面这只傻猫满脸的好奇和八卦:“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啊,我倒确实不清楚,不过既然临南阁的禁书里有望雪楼的法阵,我想也许不是空口无凭。”
花一夕感叹道:“没想到啊,神龙不见首尾的望雪楼居然也与尘世有过联系。”
“既然是生于世间,谁又能真正地脱离开红尘呢?”??比如望雪楼的某位神秘的掌门人,也比如他……
花一夕叹了口气,呈“大”字状躺回到草坪上,闭上双眼。姜洵依然撑着头看向她的侧脸,过了一会儿问道:“困了吗,要不要找个客栈睡觉?”
花一夕惊讶地睁眼看向他:“这才什么时辰就睡觉,庙会可都是整夜地热闹,咱们再去看看什么猜灯谜之类的吧。”说罢利落地站起身,回头却见姜洵还赖在地上。
“怎么了,不想去?”
姜洵笑笑说:“不想去,小夕姑娘拉着我去吧。”说罢便朝她伸出了手。
花一夕偏头笑了下:“幼稚死了。”
嘴上嫌弃,但她还是握上姜洵的手,一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姜洵满足地笑着,再次与那人十指相扣。
“走吧。”
花一夕看着牵着她的手在前面跑的那人,以及他翻飞的衣袂和雪白的发丝,觉得自己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拿一条命换这美好的年岁,她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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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玩一通后,他们又买了三个花灯,猜灯谜赢得两个镯子,中间还买了些杂七杂八的吃食,本想留点儿带回门派去吃的,结果花一夕没忍住嘴馋,边走边吃,尽数送进胃里了。
“天怎么都亮了,咱俩还真玩了一晚上。”花一夕看着渐亮的天空难以置信道,姜洵在一旁沉默了。
花一夕弱弱地问:“……那咱们是回门派还是去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