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到点子上了。谁又能想到,嬴渠梁这个短命鬼阴险狡猾到极点,以往不是他护着,商鞅早死了无数回。据传,这色泽各异的五枚虎符,不止这一套,另有一套,被他交给了另外一个人密存。”
“嗯,果然厉害。”青龙点头沉吟道。“定是一个值得他们绝对信任之人。可是商鞅被诛,这个人竟然无动于衷?却是为何?”
“哎这便是蹊跷之处。”
“难道,在商鞅女儿手中?”
赢虔点点头。“另一个知道虎符调兵之法、知道秘密军队五名隐身将领的人,很可能就是商鞅的女儿。她从韩国赶回来,很可能她被我派出的人阻挠,未来得及调遣。”
“所以,您在行刑那日,令人假扮巫师救走了她,暗中查访。”
“嗯,本有此打算,可惜二人一走便再无消息。卫誓这个丫头机警得很,假巫师失手了也未可知。所以,本官只得托付柳下先生派人出马。”
青龙仍是淡淡一笑,长舒一口气。
“太傅,此事您本该早些告知在下。在下本可假扮嬴驷与她接触,套出虎符,甚至调兵之法。”
赢虔闻言,思忖着一拍大腿。
“对呀,此法甚妙!套出之后,便可假她之手,铲除你!到那时,嬴驷即便没死也和死了一般。怪我、怪我,一时顾虑太多,没能全告知于你。前几日已派出大队军团搜捕卫誓,现今却不知又藏到了何处?”
“太傅放心,杀父之仇刻骨铭心,总有一天她会回来。”
赢虔闻言,缓缓点头,仍是眉心不展。
“嗯,是得沉住气,等些日子。不过,嬴渠梁心机深险,另外的一套虎符交付了其他人……也不一定。所以,弄清楚之前,嬴驷暂时不能动。”
二人正讨论、商定计策,内室外传来数声“梆、梆、梆”的敲击声。赢虔、青龙止住谈话。
隐秘的内室外,连接着一道走廊。走廊入口由两名卫士持剑把守。走廊另一端,便是别宫的议政厅。此刻,威严素雅的大厅中,老太师甘龙、新上任的大良造公孙衍正恭敬地站立等待。甘龙老态龙钟,颤巍巍拄着拐杖。
不到一会,赢虔带着一名卫士从里间出来。卫士身着银色铠甲,头盔遮面,正是乔装的青龙。赢虔招呼着二位重臣围着炉火前的案几就位跪坐,银甲卫士则守在对面一侧。
“太傅,君上已经歇息啦?”
八十岁的甘龙哑着嗓子,试探询问。
“是啊。”
赢虔简洁地答道,随即将一张记录着嬴驷与苏秦对话的帛书拍到案几上,推到甘龙面前。
“哎,咱们这新君,守孝未满、病了还没好呢,就早早沉迷女色。世叔你也该时时劝劝,提点。”
甘龙一边低头浏览记录,一边谆谆告诫。
“嗯,老太师指点的是。咱们毕竟是他的长辈,理当提点。”赢虔答道。
甘龙阅毕,将记录推到大良造公孙衍面前。二人看过,均低着头默不作声。赢虔瞟了一眼四面,目光暗暗从青龙面前划过。
“今天,他倒是提出个有出息的主意。”赢虔率先打破短暂的沉默。
“啥主意?哼哼……”甘龙清清喉咙里的痰。
“学那东面的魏王魏罃,称秦王。”
“咳咳……咳……”甘龙掏出一张丝绢,吐出一口浓痰。“称王?这小子,新君即位,不知天高地厚,这是要把我大秦放在炭火上烤啊……不过,咳咳……也好。让他尝尝八面皆战的滋味……”
赢虔取回记录,重新放到案几中央。“他主意已定,咱们反对也是无用。就等着给他收拾残局吧。”
公孙衍闻言,朝着二位秦庭元老依次行礼。
“老太师、太傅,二位前辈无需忧心,下官倒是有另一番看法。当今天下,由楚国开始,称王者比比皆是。乘着诛灭商鞅人心归附的良机,称王以号令天下,时不我待。不仅称王,更要扩张声威,让以六国为首的诸侯割地祝贺。若六国割地执行服从便罢,若不答应,便亮出锋刃打上门去,强制执行!若是拿出天下霸主的强硬气势,便能让他们明白,谁是当今天下第一强国!”
“咳咳……咳……”甘龙止不住地继续咳嗽、吐痰。“老朽,老朽,身体欠安……凡事你们年轻人拿主意吧,老朽先行告退……”
公孙衍器宇轩昂、豪情万丈的演讲被暂时打断。二人一道起身,将这位高龄的三朝元老恭敬地送走。
“呵,这老狐狸!”赢虔瞧着甘龙佝偻的背影,哂笑道。
“老太师胸中有大局,点到即止。”公孙衍一边帮衬。
赢虔居高临下,瞧了瞧他。二人一道回到议事大厅中。
“公孙大良造有犀首之称,推波助澜,何其敏锐!咱们就不用遮遮掩掩了,开门见山,讲讲如何引狼入室,才能恰到好处,逼迫嬴驷这个昏君退位?”
嬴驷不再耽搁掩饰,招招手,卫士将一张绢帛呈上、展开。绢帛上绘有国界山川、天下全貌。公孙衍低头俯瞰一番秦国四面疆界,指了指北方边境。
“称王称霸之后,就从此处开始。西方戎狄势力弱小,东方、南方皆有他国牵制,只有北方义渠国,近年来收编周边部族,势力扩张,兵强马壮。太傅您兼任上将军,况且尊夫人为义渠公主,若是大秦新君破坏合约,首先发难攻打,您便可里应外合,内外施压左右局势。”
“唔,这个主意倒不错。”赢虔抚着面具下的胡须。“本官尽快让新君下令,将司马错统帅的新军调往北方,让他们吃吃败仗。这支部队为嬴渠梁、商鞅组建,留着始终是个祸患。”
“东方的魏国,听说秦国竟称王,并逼迫其割地朝贺,必然大举入侵。到时太傅可率领重兵守住函谷关。”
赢虔应着,再次查看地图一番,目光仍停留在北方义渠一线。
“函谷关易守难攻,倒不担心。可北方一线,司马错率领的新军实力不弱,若竟然将义渠大军击败,却又如何?”
公孙衍伸出手指在咸阳、义渠之间划出一道线,继续献计献策。
“那么,就必须令他们松懈防御,以便义渠大军一击而中。”
“哦?”
“太傅可令人暗地通知义渠那边,若是秦军兵戈相向,便按兵不动若是秦国一方献上钱财、玉帛通好议和,便突然发难,攻其不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