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黯淡,人影凄凄,白素问斟茶一杯,悄然递到吕长歌眼前,而后玉手托腮,缓缓说起自己的身世:“我是昆仑岐黄宗的弟子,三十年前,在我刚出生不久,故乡爆发了一场瘟疫,许多人病故,包括我一家。不过我这刚出生的孩童反倒幸免于难,师父救下了我,见我家中供奉的先祖牌位姓白,于是给我取名素问二字。”
“师从何人?掌门太溪真人?”
“家师是曲池长老,已经离世了。”
“是他?说来也巧,我与你师父略有交情,救你一回,或许是他冥冥中祷告也未可知,你继续。”
“十岁那年,我随师父还有门中大师姐扁桓心,一起下山救治灾民,却意外遇到一只瘟魔,师父安置好我们,与其大战一场,险些同归于尽。最后瘟魔俯身于师父,危难之际,大师姐出手一齐杀了他们。”
“想不到你师姐当年便如此有魄力。”
“前辈您也认识她?”
“在楼兰见过一面,她将我错认成蚌精,给了我一掌。”
“我与师姐原本感情融洽,虽然她是掌门弟子,但对我常有照料。然而那一次之后,我们便渐渐疏远了,十岁的我没有办法理解和原谅她所做的事,认为她的狠心与决绝违背了医者之道,而她也不愿回想,不屑与我多费口舌,只告诉我,这世间并非一切都能靠一根银针来解决。十五岁那年,我奉命下山办事时无意间捉住了一个狗官,偶然得知,原来当年故乡那场瘟疫并非不治之症,只是因为有人私吞了赈灾的银两,令药材没能及时运到,或许我的家人原本不会离开我的。”
“这些就是你弃医从武、离开昆仑的缘由?”
“从那之后我便没有再修习医术,不过仍留在门中,真正令我不得不离开的是十年前昆仑坛。前辈您既然也对昆仑有所了解,不知可曾听闻樊海二字?”
吕长歌微微点头:“自然,他是碧水城一位长老,道法极深,但听闻上一代门主深知其心术不正,未授其掌门之位,而是传于涛岸真君。”
“不错,十年前的昆仑坛在碧水城中,年方二十却已有五年未曾习医的我,发誓要在剑术和道法上一展宏图。与碧水城弟子鸿渐师兄的一番较量中,我虽然胜出但下手稍重,为表歉意,当晚我带着伤药去找他,却听到屋中有人窃窃私语,其实我并未听清,可不慎被发觉,只能掉头离开,慌乱中掉落了一块玉佩。结果第二天,各派到处传言我为了胜出,不惜出卖自己,与人行苟且之事,才让他高抬贵手,而那块玉佩便是诬陷我的证据。”
“难道那个鸿渐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他死了,据说因羞愧自尽,于是我百口莫辩,被逐出了昆仑。鸿渐是樊海的弟子,因此我下山后苦苦追查,最终查到樊海多年来以除恶为名,率几名弟子滥杀妖物,取内丹增自己修行,毁掉体躯,只放走其魂魄。”
“这可是大罪,看来那一晚正是他们在商议要事,以为被你听到。”
“我请人将罪证递上山去,最终让他和两名弟子也被逐出门派,可当年我含冤之事却仍无法洗脱,从此以后,我便开始浪迹江湖,这一走,便是十年。”
“那你此次留在临安城中又是何故?”
“我见到了樊海的两个徒弟,他们又披上了一身道袍,我想知道他们是否又在做伤天害理之事。”
“为何不回昆仑找人商议?上一次你有门派护佑,他只能污你声誉,可如今你已是江湖浪子,取你性命易如反掌,这一回你便险些葬送在西湖中。”
“我已经十年未与昆仑山上的故人来往,没想过要回去。我本以为自己藏得很隐蔽,实在想不通他们是如何找到我的。”
“因为你救下的那个孩童,其实是青鱼精,我想是他的徒弟们找寻妖物时认出了你,才将一切推到你头上。”
“不可能!小青怎会是妖?”
“我救你离开时,路过白堤望了一眼,不会错的。”
“呵……看来我终不是修仙的料,连小青都认不出,陪伴数日,比不过您随意一眼。”
就在此时,夜风透过窗户吹进堂内,屋外西湖边,回荡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