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剑何在?如此未免太瞧不起我。”
事出突然,剑仍扣在掌柜的手里,吕长歌来不及讨回,就这样闯入了幽冥之地,不过神兵利器,通常只是应对伯仲间或强过自己的人。
再者已然如此,又能如何解释?吕长歌昂首答道:“对付你,不必。”
“我会让你为狂妄付出代价!”
这毫无征兆的一晚,钱塘江洪水泛滥,西至桐庐一带,东至入海口,咆哮的山洪如奔腾的野马,在中土大地上肆虐狂袭。城镇、农田、村庄,江水两岸无一免难,而陆地同样不安,脚下频繁动荡,轰鸣声震耳欲聋,不知究竟谁带动了谁。
洪水夹带折断的树枝和滚落的山石,巨浪滔天,奔流不止。万幸的是,先前蛇妖一说传开,虽不见之后有何异动,但江南一带几座仙山上的道家时时注意着动向,很快便下山增援,即使西方遥远的昆仑,亦有先驱弟子赶至。
最重要的是,这场灾变的源头,玉皇山一带有一对侠侣,趁所有人尚未察觉之时便开始转移百姓,以法宝和仙术将许多人从鬼门关救下。因此到最后,方圆百里内不见死难者,只有房屋摧毁不少,牲畜能救则救,救不完也暂时无暇顾及。
天亮时,洪水与地动减缓许多,钱塘县一带的百姓大都在孤山上避难,许多人谈论着因为日出减缓潮汐的作用。但云遥和雨蝶能感知到,是那股引起灾变的巨力受到了阻挡,无疑地底的幽冥之处,一场恶战已经开始。
认识云遥的人,仍有不少在碎碎念地埋怨他放跑了蛇妖,令其跳入西湖中逃脱才有了此时的局面。云遥一张嘴辩不过数十人,索性待在一旁,雨蝶见其满腹心事面容愁苦,走上前安慰:“不必和他们计较。”
“没有了。”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担心大叔,之前也遇过不少强敌,天山顶上的恶魔,楼兰城外的巨蝎,可都没什么脑子,这一回樊海老道诡计多端、道貌岸然,我怕他会吃亏的。”
雨蝶思索片刻,点头道:“有理,此地已经稳住,又有别派弟子帮忙,我们这便去找他。”
“嗯。”
昏暗的地底,飘满芦苇的海岸,阴风呼啸不止,樊海操控着妖魂之玉不断汲取冥蛇王的力量,此刻这邪道人与身后的凶兽如有灵犀一般,共同应对眼前的搅局者。赶来这里的路上,吕长歌俯身捡起一根树枝,此刻紧握在手中,与剑无异。
樊海几乎使尽了所有招数,若引爆整个幽冥,则气力不足,吕长歌泰然迎之,平安无恙地接下,若汇聚于一处,则丝毫无法打中。而自己这一边,冥蛇王虽借予强大的力量增援,却困于原地无法挪动,因而樊海也无处闪躲,只能勉强接下所有攻势。
数十回合之后,樊海压不住心气,突遭借来的力量反噬,趁此良击,远处一道剑光直击胸口,樊海应声倒下,手撑着地面,口中喷出一股鲜血:“为何你比数日前要强上许多?分明决心要杀死鹿妖,难道未尽全力与我相争?”
吕长歌道:“我怕牵连无辜者,那是江南最繁华的一带。可这里不同,魂魄虽会渐渐消散,但不比肉身那般脆弱易逝。”
“原来如此,只有在这里才能看到真正的你。”
“你已很难得,我上一回如此认真,已是数百年前了。”
“我竟远远低估了你,以为你与我同境界,只要借冥蛇王相助就可轻易除去你……可是,你既然早到此一步,为何不立刻下手杀它……等等,我明白了,是怕杀了它会连累紫玉中的荒魂?”
“既然知道,就回答我。”
“哈哈哈!三魂与气魄分离,精魄已被完全蚕食掉,魂也早晚有散去的一天,无法可救。”
吕长歌紧握着拳头,被当作剑的树枝竟突然折断,樊海却神情淡然地闭上双眼:“这其中全是妖魂,没有一个无辜的人类。直到今天,死在我手下的人也不过只有我那可怜的徒弟,我甚至用招魂术救回了一个被吓死的医者,我究竟错在哪里?”
“你可敢想此时的人界,你所闹出的地动与洪水会伤及多少人,何况妖也是生命。”
“你喝的酒,酿酒所用稻谷也是生命,你凭何来指责我?”
“你以除妖为藉口掩盖自己的野心,所做之事并非为求生存,而是因扭曲的心,来破坏天地衡道,你,不配成仙。”
樊海起身大笑一阵:“既然你提起衡道,那应当知晓,我们所处的这片天地,许多事物看似循环往复又变化无常,实则永远守恒,定数如初。即使你餐霞吸露,不食不饮,只要存于世间,依旧或多或少阻碍了万物的生长。”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