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嗓子吼得,却是让赵浮归文赋里苦心经营起来的气氛又毁于一旦。台下已经没有人顺着他的思路去思考季府占用万状荷池的利害了,多的是在为他的出言不逊而担忧。甚至就是原来一直十分淡定的苏大学士,此时也是死死地盯着台上的那个依旧风度翩翩的公子,眼神中不无后悔与失望。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之前叫赵浮归可以自由发挥,可赵浮归却如此偏激,简直是,简直是大逆不道!
讲着讲着,赵浮归的心也在一点点冰冷了下来。“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了?”他很愤怒自己会有这种想法,如果新来的城主真的像老师说的那样刚正不阿,那就应该看到自己说的都是对的,季府所谓的拨给他们地居住,不过是城东最差最贫瘠的烂沼泽!况且前几天他还听说有采莲人横死在泪凝岛前,被一箭穿心,谁又知道这勾当是不是季府的人干出来的!想到这些,他不再担忧,反而更加快意地将最后的内容一吐为快!
荷哲这边,严峻的神色已经缓和下来,但仍然面无表情,专注地盯着场上的人。荷云沧在他身边正襟危坐,眼神中本能地流露出对赵浮归的钦佩。变化最大的应该是小怜,原本也不是很活泼,有些呆呆的女孩,听见赵浮归如此这般夸赞万状荷池,又极力呼吁保存万状荷池,以及对泪凝岛上种种的描述,想起了自己和养母几年前在万状荷池边上生活的日子,嘴角泛起一丝纯真的微笑,眼神中也是充满激动和对赵浮归的支持。
只不过养母之前跟自己再三强调过了,曾经在万状荷池生活过的事情绝对不能和义父荷哲以及义母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听得这赵浮归文采飞扬的描述,心中仍充满了喜悦,也有对万状荷池的担忧。
“荷大人,此子一身正气,且善于把握机会,体恤百姓,且师出苏绺门下,前几次弱冠试成绩颇佳。愚以为可以用贤勋赐之!”一个仆人从一评官座后走出,走到荷哲桌前行了一个尊礼,将一个锦带给了荷哲。拆开一看便是对赵浮归的赞扬之声,署名是城南御马吏,郑义兴,也是一个颇有儒风的中年清官,对赵浮归十分的看好也是情理之中。
”荷大人,此子虽颇富文采,为人品行端正。但其曲意迎合之意亦不难看出。况且其言语过于偏激,似乎故意不守常礼,以哗众取宠并博得您的关注。愚以为还需让他再锻炼锻炼!”这个仆人刚下去,另一个仆人立刻把另一个锦带送了上来。这次是一个和荷哲比较熟的一起调过来的官吏,评官席上的刘治旅率进言。
“义父赵公子之言,我觉得十分有道理呢”荷哲眉头紧锁看着那两份建议时,小怜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
“哦?你也这么认为?”这倒使荷哲有些惊讶了这几天来小怜都是很少言语的,现在主动向他夸赞赵浮归,令他对赵浮归开始有些刮目相看了。
“父亲,孩儿也觉得赵公子虽然有些越礼之嫌,但黑水城长期受腐败侵蚀,他的这篇文章勇气可嘉,所提出的建议也非空谈,应该给予更多鼓励,方能重整风气。”云沧也一本正经地对荷哲说道。
“嗯你们说的都很对,但”荷哲苦笑了一下,抬起头又看了赵浮归一眼,仿佛有些什么难以言说的难处似的,又不说话了。
很快赵浮归的演说结束了。场下原本就沉浸在自顾自的讨论中,也是愣了半天才响起了阵阵掌声。
赵浮归深深一鞠躬,转向荷哲,又行了一个孝安礼,等待着荷哲的点评。
荷哲听见场上响起掌声后,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抬起头带着微笑看着赵浮归,说:“赵公子不急,本官今天想听听那位向公子的演说,心中才能更准确做出判断,给予中肯地点评。”
赵浮归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但他很快恢复了过来,深深一鞠躬,下到自己地位置上去。
会场西北角,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年一愣,下意识地看了正走下来的赵浮归一眼,眼神中带着同情,还有怜悯。
荷哲居然没有直接为他点评。这是有多不耐烦他的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