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好。”子戟舒出一口气,神色中的焦灼却丝毫不减。
只见他快步行上前去,朝着三皇子行了一礼:“属下恳请带兵突袭砂石峰。”
“你疯了吗?”
三皇子还未开口,一旁的月哲却像是被什么刺到了一般,厉声喝道。
这些时日的相处,月哲总是温和的。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此时她双手紧紧握着药臼,用力到骨节泛白,脸颊涨得通红。
“你知道砂石峰是什么样的地方吗?”月哲的指骨扣紧了药臼:“你以为说一句突袭便是手到擒来的事?你知道……!”
月哲几乎是怒吼着,可说到这儿,却是戛然而止,只剩下急促的呼吸。胸口起伏片刻之后,月哲将手中的药臼重重搁在桌上,转身便走出了屋子。徒留下我与子戟面面相觑。
“月哲的父亲……死在了砂石峰。”
片刻之后,三皇子缓缓开口,语气十分沉重:“诚如月哲所言,砂石峰地势险恶,是黑河源唯一的山峦之地。那里易守难攻,敌军盘踞在砂石峰上,观望战局,搜集情报,进可强攻,退可严守。每每交战,砂石峰便如鲠在喉,但始终……”
说到这儿,三皇子起身,走到子戟身边,伸手轻拍了拍他的肩:“不知有多少将士的性命都丢在了砂石峰,月哲的父亲也不例外,而且她亲眼目睹了父亲的死。砂石峰,被凉城的百姓唤作死亡之峰。”
我转头看向门外,那里空空荡荡,早已没有了月哲的身影。无法想象月哲看到那惨烈一幕时,会是如何的悲痛。但眼下看来,那一幕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上。以至于子戟说要强攻砂石峰时,一贯温和的她竟如此激动。
子戟垂下头,认真思索了片刻,便抬头看向三皇子:“属下先行告退。”
看着子戟行礼离去,我心里不免有些担忧。瞧上去他似是放弃了强攻砂石峰的念头,但从他坚定的目光中却分辨得出,这件事他定不会轻易言弃。我熟知子戟的脾性,他认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做到。可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惴惴不安,生怕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子戟鲁莽行事,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
“你不必忧心。”三皇子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低声安慰:“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子戟心中有数。况且……”
我看向三皇子,但见他抬眸看向屋外,神色深沉:“如果眼下有人能攻下砂石峰,那这个人十有八九会是子戟。”
听到这话,我有些不解。
三皇子收回目光,落定在我的脸上,他淡淡一笑:“他早已不是你所知道的那个柳子戟了。有天赋,也有一个好师父,日后,他定有建树。”
师父……
是啊,跟随着灵华君的这些时日,子戟定是学到了不少东西。如果他拨正了命盘,自然不会止步于此。
倘若一切按照灵华君的命盘所行,那是不是说,我不必太过为子戟担忧。纵然此事凶险无比,可命盘之上,子戟绝不会在此战中丢了性命。
想到这儿,我微微松了一口气。不料三皇子又开口道:“看到度卿安然无恙,你这颗心便也该安定下来了吧?”
心下一惊,不敢迎上三皇子的视线,我轻轻别过头去,望着他肩臂处沾染了血迹的衣衫。
他抬手捏起我的下颌,轻轻扳正,神情冷肃:“毓儿,对你而言,他仅仅只是你的师父吗?”
“我……”
不知该如何应对,一时语噎。
灵华君之于我,自然不仅仅是师父那么简单。九重天上那数不清的细碎时间里,我还是只朱雀小妖的时候,便躲在梨花姐姐身后目不转睛地望着灵华君。而当我是陆安歌的时候,又是他带着无家可归的我踏入了京城。
他是我的师父,更是我倾慕已久却无可触及的君上。
但这一切,我无法对三皇子言说。
“玉儿。”三皇子柔声唤我:“不论他在你心里占据着何种位置。我要你知道,我从未将你视为霍婍毓的替身。此战之后归京,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是否愿意继续留在我的身边。无关政局,无关权谋。你只需以倾玉的身份告诉我,是否愿意留下来陪着我。”
听到这番话,我不免心惊,从未料想三皇子竟是这般看我待我。留在他身边,是否意味着,我要以皇子妃的身份,真真正正地同他生活在一处?
“你不必急着回应。我会等你。给你足够的时间。”三皇子的手轻轻落在我的脸颊上,温柔的摩挲着。
“殿下!”
一声疾呼传来,下一刻,赵宗安便匆匆行入。
三皇子不动神色地松开手,我急急退避到一侧。继而听得赵宗安急声道:“宫中信使求见。”
“速传。”三皇子温柔的神情在一瞬间收敛。
不料赵宗安看向我,颇有些为难地应道:“是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