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灯火渐熄,周南修书三封,一封给户部侍郎安世康,一封给赵元成,最后一封送去了云将军府。
信使去后,周南坐立难安,踱来踱去。袁武盯着周南,良久,笑了笑,说道:“左相大人似在不安?”
周南停了下来,看了一眼袁武,眉头紧皱,说道:“安世康那宅子大得很。元成的王府也是繁杂。云将军府无人做主。唉,你说世人有个立足之地不就行了?有这些宫阙府宅,没来由得让人与人之间难以交流。”
袁武捏了捏鼻梁,长叹一声,说道:“左相大人,你可知道,我们江湖中人,最犯忌讳的事是什么吗?”
周南微微低下了头,深吸一口气。袁武笑了笑,而后长叹一声,正色说道:“是背叛。”
周南全身一颤,摇头咧嘴苦笑,依然不置一词。袁武喘着粗气,继续说了下去:“江湖中人,哪怕你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只要你义气深重,悍不畏死,大家伙便敬你是条汉子,走到哪里都受人高看一眼。不过若你不讲义气,背叛朋友,哪怕只有一次,在江湖上也会落下一个坏声名,从此便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周南无力得笑了笑,慢慢踱到袁武对面坐下。袁武咳嗽两声,接着说道:“江湖自有它自己的一套规则,你别看各个正派口上说什么邪魔外道都是不仁之徒,其实内心里真正不齿的,却是不义。江湖上不同于俗世中,什么忠孝仁礼,都是狗屁,只有一个义字。”
周南喝了口茶,听到外面脚步声停下,为民在门外低声叫了句“左相大人”。袁武缓缓起身,问道:“左相大人可有什么话对袁某说?”
只听一声闷响,红木椅扶手已被袁武捏碎。为民在门外听得不对,慌慌张张推门而入,看袁武神色不对,心中一惊,向周南迈出两步。
袁武看了一眼为民,惨然而笑,声音中多了几分悲愤:“茅山派乃江南第一派,在少林式微,丐帮元气大伤之际,说是天下第一大派,也未尝不可。师兄闲云野鹤,袁某便是茅山实际上的掌门。若说权势,那是万万不能和左相大人比的。不过逍遥自在,江湖之上万人敬仰,也是有的。不过袁某抛弃了这万人敬仰,非要来左相大人身边行一护卫之事,更是倾茅山之力,为左相大人做一些有违江湖义气的事,所为何来?”
周南长叹一声,说道:“周某不胜感激。”
为民已然挪到周南身侧,凝神静气,看着袁武。袁武一阵气闷,扯了扯衣领,露出大片脖颈,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好一个不胜感激!左相大人不胜感激,便是因一时受挫,心软怯懦,背友投敌,将先前大计划抛诸脑后?”
为民胸口一闷,心里一惊,体内气息疯狂运转,向前一步,口中大喝一声,与袁武声音相撞,一阵刺耳的声音,震得周南眼前一黑,连忙扶住扶手,口中大叫:“袁先生!”
袁武长叹一声,缓缓坐下。为民不敢怠慢,在一旁虎视眈眈。周南拽住为民袖子,为民看了一眼周南,周南点了点头,说道:“无事,你且坐下。袁先生若想伤我,你挡不住。”
袁武苦笑一声,说道:“左相大人甚是懂我,可以说是比我老子还懂我了。罢了,我本修道之人,听了左相大人的宏图大计,不禁心向神往,一时入了魔障。此时左相大人亦弃了谋划,由和向战,袁某无话可说。从此,茅山和左相大人陌路便是了。”
周南眉头紧锁,正襟危坐,声音庄严,缓缓说道:“袁先生太沉不住气。若能多想一层,便知我从未放弃原先谋划。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从云未出征开始,原先谋划便不再适用。荒奴又不是泥人,怎会经此一战还顺着我们的计划走?此时的重中之重,便是争胜。收复了燕蓟之地后,也可让荒奴再南下时不那么容易。再过二三十年,谁又记得大宋出兵之事?十年前的历城,大宋不也忘干净了么?”
袁武咬了咬牙,说道:“我等不去干涉他们便是,为何要背着中山王……中山王才是我们的盟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