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一家人聊到深夜,蒋瑶光因心里记着给太子送点心的事情,第二天还是早早地就醒了。
屋外的冬日阳光从印花琉璃窗中透进屋里,地下升起地龙融融的暖意,屋子里舒适又惬意。
蒋瑶光陷在柔软的羊毛褥子里,不由生出了几分赖床的念头,最后也不过是抱着枕头蹭了蹭,便利索地爬起来,喊了声昨夜当值的稻花。
稻花早已醒了,闻声立刻快步走近房里,服侍蒋瑶光起身、洗漱。
不一会儿,香橙也走进房里,打开衣帽间的隔门挑选衣物。因蒋瑶光常年在宫里伴读,因而她的衣柜里多是天青、墨蓝等色衣裳,少见小女孩们常穿的红粉嫩绿等色。
香橙尚在提爱心,蒋瑶光已洗漱完毕,从后内室走到了梳妆台前坐下,稻花梳着她乌黑柔顺的长发,问道,“小姐,今日您想梳什么发式?”
未出阁的小姐,其实也没有什么发式好选的,不过双丸子头、包包髻、垂鬟分肖髻等各式分肖髻罢了。
蒋瑶光常梳包包髻,这样就与一同读书的少年的束发方式相似,配着她圆润的脸庞也显得十分玉雪可爱。
蒋瑶光想了想,却道,“试试垂鬟分肖髻吧”。
稻花微微一顿,立刻回道,“是!”,手上轻柔地梳着发,嘴里还念叨着,“小姐,您早就该多换换发式,免得总被说看着显小……”
香橙听了蒋瑶光的话,缓缓放下了原已挑好的一件天青色汴绣鱼戏莲对襟棉袍,在衣帽间前踟蹰了一会,捧出了件正红色暗纹金丝福字镶白狐狸毛边盘扣刻丝夹棉裙,这才走到梳妆台前问道,“小姐,您看今日穿这件裙子可好?”
蒋瑶光看了一眼,弯了弯唇道,“你这个小机灵鬼,既已已有主意了,还来问我好不好做什么?”
香橙笑道,“我的好小姐,您这样说可要折煞奴婢了”,这才仔细地放好裙子,走出房门招呼青杏开库房取首饰。
最后蒋瑶光挑了一对银镶珊瑚珠步摇。
正红极衬肤色。
平日里蒋瑶光穿得清雅,近两年更是过年也没有穿大红衣裙,尽管她不穿,周婉还是年年都会给她做些小女儿的衣服,如今这样打扮起来,让早已与她熟悉的几个丫鬟们都看呆了眼。
只有香橙担忧地看着蒋瑶光。
小姐四岁时,第一次岁末考,穿了桃粉的湘裙,小姐五岁时,夫人有一回风寒严重,小姐穿了碧绿宫纱涤裙侍疾……
后来的几年,小姐穿鲜嫩衣裳的时候越来越少。
因为她姓蒋,是蒋家唯一的后人,所以她必须坚强,不能胆怯。
但她也只是一个小女孩,也会有害怕、惶恐的时候,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会穿上平日不常穿的衣裙,用精美的衣裙给自己鼓气。
蒋瑶光镇静地看了看香橙,道,“这裙子不错,不必担心我”。
紫禁城中还有些许积雪,阳光下的琉璃顶显得更加金碧辉煌,红裙小女孩捧着一个黑漆底描金纹木食盒稳稳地向东宫走去。
从前,海禁还只关系到太祖遗训,本朝更是牵扯到姜家残孽,是以军费年年紧张,却没有一个人敢提重开海商之路。
因为没有人做过这件事,所以也没有人知道如果做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太子不在东宫,看门的小内官殷勤地把蒋瑶光请进正殿侯着,又进来个小内官陪着她,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太子就带着一身寒气大步走进殿着。
蒋瑶光立刻起身向太子行礼。
太子走到她身前亲手扶她起来,那力度却几乎要把她提起来,太子立刻意识到了,轻声问道,“我刚刚在射箭,力度大了些,没有弄疼你吧?”
其实有些疼。
蒋瑶光真诚地摇了摇头道,“微臣无妨,殿下不必挂怀”。
太子将信将疑地看了她几眼,向东侧殿走去,道,“你再等一下,我去换身衣服”。
太子穿着套月白色镶黄边劲装,额头上挂着大颗的汗珠,外头积雪未化,想来是下了真功夫练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