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向太子进献和果子,蒋瑶光预设过许多种可能的情形,例如自己慷慨激昂可太子却爱搭不理甚至被申斥一番,或是自己有理有据引得太子深思或赞同。
却万万没有想到,是自己面红耳赤、吭吭哧哧、不明不白地说了一通,太子连蒙带猜地问出了她的想法。
最后,还是太子总结道,“你觉得,海商于百姓有创收之利,于朝廷有税收之利,于国防有知敌之利,故而不应当严行海禁?”
蒋瑶光用力地点了点头。
太子拿起桌上的深棕色梅报春紫砂壶倒了杯茶,先拿着茶杯晃了几晃,才走到蒋瑶光身边蹲下身把茶杯递给她。
说了许久的话,蒋瑶光已有些口干舌燥,便接过茶杯,道了声谢后喝了起来。
水温适宜,茶水清香,蒋瑶光觉得头脑都清明了许多。
向太子回话时,蒋瑶光一直跪坐在主座前。
太子蹲身给她递茶后,索性盘腿而坐,背靠着主桌面向她道,“阿圆,你今日说的话,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是什么意思,蒋瑶光不解地看向太子。
太子的声音沉稳,却莫名地让她信赖不已,就像白衣观音庙那回一样,“纵然是任命一个县令,也要查家世、议品行、听民意后方可定夺,县令不是显要官职,但关系到一县百姓的生计便不是小事,可是如此?”
蒋瑶光点了点头,明白过来,道,“任命县令尚且如此,何况是行海禁或开海商的国策”。
太子点点头道,“你能关心这些事情、为朝廷谋划很好,你的想法也很好,我知道了,但海商一事关系重大,具体的让我来做,你不要涉险”。
蒋瑶光震惊地看向太子。
如今的国策是严行海禁,但还是有一些走私船偷偷进行海商贸易,否则,谢家就不会有和果子。
这些小规模的走私朝廷也是知道的,只是难以肃清。
跑海商本就利润丰厚,海禁政策下这些漏网的走私船的所得更堪称暴利。
若朝廷要放开海商贸易,朝廷中的守旧派、走私船背后的金主,都会极力阻拦,矛头所指,自然是力推海商贸易的人。
从古至今只有为保全天子而牺牲的臣子,没有为了不让臣子涉险而亲力亲为的天子。
太子的声音更加恳切,道,“你一定要记住了,不要涉险”。
蒋瑶光一时觉得有些懵,不明白眼下是个什么状况,不觉间把心中所想问出了口,道,“为什么?”
太子笑着看向蒋瑶光,眸中似含着万千星辉,语调平缓却不容置疑地道,“因为,你不能有意外”。
蒋瑶光突然明白过来,因为自己姓蒋,是皇帝的面子工程之一,就好比皇帝每回去太庙祭祀时前头举着的高高的仪仗。
仪仗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却绝对不能倒下,如果倒了,岂不是会让皇帝失了颜面?
同理,自己尽管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却是彰显皇帝英明的蒋家后人,自己如果出了意外,也会让皇帝失颜面。
太子孝心真诚,不仅关心皇帝的身体,还能想到皇帝的面子问题。
同样是做儿女的,蒋瑶光认为自己于孝道上比起太子差之远矣,便真诚地对太子道,“殿下的心意微臣省得了,殿下放心,微臣定会好好照管自己,不令殿下失望”。
听了蒋瑶光的话,太子的神情却有些古怪,似乎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最后说的却是,“你还小,有些事情以后我再与你说……”,又问道,“你今日说的那番话是杨先生教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