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饭，爷爷打开电视，调到本地戏曲频道听着秦腔，大伯、老爸则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着烟，一边陪老爷子说话。

“那个本子谈得怎么样？”爷爷开口问道。

大伯摇了摇头说道：“梁叔不愿意卖。”

爷爷曹开启没说话，眼睛看着电视，可心思却完全不在电视上。

曹斌这孩子，最不让他省心。

这孩子从小性格就有些内向，不爱说话，但心里什么都知道。

他喜欢琢磨，可却是个犟脾气，一旦认定一件事，任谁说都再难改变他的心意。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说过自己想当一个导演，想拍电影。

以自家的文化环境倒不至于给他泼冷水，但曹开启知道，曹斌着孩子虽然对于很多事情的观点看法都异于常人，称得上是有点天赋，但实在称不上惊才绝艳。

这一行对于天赋的讲究还是很看重的，真正能出头的都是老天爷赏饭吃的那几个，人再努力地奔跑，也跑不过汽车，有的时候，人需要认清自己。

然而，当时的曹斌却已经认定了这一行，后半辈子他非干导演不可。

凭借他自己的努力，他也考上了个北影导演系，但在学校的时候，老师就评价他是最好的副导演——肯吃苦，肯琢磨，执行力强。

但是导演，他真没那个灵性。

他不服气，他埋头苦学，每次老师布置的作业他都花费极大的精力去完成。

但是，最终的成绩评分却达不到他预期的水平。

他的专业老师告诉他，他拍出来的东西，局限性太严重，模仿痕迹很深，有些过于求成。

在他的作品里，有戈达尔、有贝拉塔尔，有基耶斯洛夫斯基，可唯独没有他自己。

他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有相当一段时间里都有些萎靡不振，但他却没有放弃。

他上学那会儿，国内学导演的人还不多，大三开始，就有很多同学从外面接活儿来拍了，他也不例外。

大三，人家拍广告片，他也拍广告片。

大四，人家拍MV，他还拍广告片。

毕业后，人家开始拍正经电视剧了，他还在拍广告片！

起初的时候，他因为拍广告还有点名气，人家觉得他的广告创意都很不错，也有深度，那时候很多同学还因此而羡慕他呢！

为什么羡慕？广告片好拍啊！

从学校拉一帮学生，开点工资就行，不会就现场教，原本就没什么难度，说两句就教明白了，算上布景、拍摄、后期，一趟活儿一个星期不超过两个星期就结束，钱也不少挣，那段时间他还是挺风光的，还谈了个贼漂亮的女朋友。

然而，在他的心中，却并不认为这有多光荣，反而还因此憋着一口气。

他认为拍广告片是个丢人的事儿，那就不叫作品，他还是一直想要拍电影，拍正儿八经的电影。

他开始联系本子，拉投资，找同学帮忙，回母校找人，拉起一票剧组，开始拍电影。

期间经历过资金链断裂，演员换人，丢设备等等杂七杂八的事儿，但最终还是拍完了。

他兴冲冲的拿着片子去送审，但最终却被总局给毙了。

千辛万苦拍出来的片子居然不让播？他想不通，总局让他重剪，他却坚持一刀不剪。

投资方的钱打了水漂，资方老板说要找人打断他的腿，他没办法，便选择了最不是办法的办法——出国。

他将电影送去欧洲电影节参展，却因此获得了一纸罚单，总局处罚他“三年之内不许拍片”。

若是他能够获得什么奖项，倒也罢了，但他那部作品却仅仅是入围而已。

那三年他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也仿佛磨去了所有的锐气，那任女朋友也分手了，他在家人的介绍下，和郝红梅结了婚。

郝红梅虽然抠门，爱贪小便宜，性格泼辣，霸道，但至少给他生了个儿子，并且陪着他从最低谷的时候走了出来。

三年的时间，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等他复出后，市场已经让他有些陌生了。

当年的同学该成名的已经成名了，该转行的也早已转行，目前活跃在圈里的，也还是那几个熟面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