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烈烈泄气之前，曲小楼连忙说：“今天是星期天，我没有别的事，一个下午陪烈烈都可以。你也一起去，你应该也没看过熊猫吧。”

“我？我就算了吧。”黄正青说，“那家伙，懒得很，还胖得要死，远远没有我们家烈烈好看。”

曲小楼带着烈烈去儿童公园看大熊猫。黄正青把桌子收拾干净，洗了碗，坐下来，心神不定。他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收到回复后，马上出门骑上电动车，赶往佳安保安公司总部。

佳安保安公司总部是一幢三层楼，已经有些年数了。在三楼东头的大办公室，金耀国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等着黄正青。

“金总！”黄正青关上门，叫了一声，有点手足无措。这个办公室他经常来，这一次却让他感觉非常陌生。

“老黄，来啦。”金耀国起身，走到长沙发前，“来，坐吧。抽烟？”

黄正青婉拒了递过来的中华烟。烈烈出生后，他就戒烟了。对他来说，戒烟等于增加一笔收入。此外，还能不给孩子吸二手烟。

金耀国一抬手，从上衣内兜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黄正青，“拿着吧。都是流通过的现金，谁也查不出来。”

“不不不，这钱我不能要，说什么也不能要。”黄正青看着这个挺厚的信封，里面少说也有万把块钱，但他像对待燃烧的火炭那样不敢去碰。虽然，他很需要钱。

金耀国没有一味强塞，把信封搁在茶几上，端起电茶壶，给黄正青倒了一杯水。

“老黄，这两天我还等着你来找我，没想到，你好像有意躲着我似的。”金耀国说，“我们的交情都两年了，怎么说都不该太见外。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别怕给我添麻烦。否则，那还算什么交情。我就问你，最近有没有什么困难？”

黄正青想了一会儿，“没有，真没有。”

“老黄，你这就睁眼说瞎话了吧，我还把你小子当老实人看了。”金耀国点上一根烟，猛吸一口，眉头皱了起来。

黄正青不明所以地挠挠头，“金总，我真没什么困难。工资够我和儿子吃穿，住的地方有了，房租也不算贵，儿子读书不用愁，在那么好的学校。真想不起来有啥困难。”

金耀国抽着烟，眼睛眯成一条缝，“你啊你啊，最大的困难你怎么就不说了？还是不是男人了？”

黄正青眨巴着眼，没有答话，不明白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叫你老黄，可你总知道自己才三十二三岁，还是个精装的汉子。”金耀国说，“这个年纪的男人，怎么可以没有女人？你就不想女人吗？天天憋着，也没见你偷偷上个洗头房、按摩店什么的，受得了吗？”

黄正青黝黑的脸，被这几句话说得有点泛红。“金总，那个，想当然是想的，可毕竟手头也不是很宽裕，是不是。再说，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呢，总得给孩子做个榜样吧。”

“好吧，不扯了，裤裆子里那点事儿，要解决起来也不算难，有钱就可以。”金耀国掐了烟，“跟你说正经的，你眼下最大的困难，就是没有一个一起过日子的女人。”

黄正青神色黯淡下来，“这个，我就更没办法了。我条件不好，又带着孩子，收入不高，人又长得不好看，鬼才愿意嫁给我。”

“哈哈，你想娶个鬼佬，那难度可不是一般大。”金耀国说，“你怎么就条件不好了？你年纪轻，又精壮，肯吃苦，还能做饭，很不错的一个人，会有女人喜欢你的。”

“你说是这么说，也得我相信呢。”黄正青终于显得轻松一点，端起杯喝了口水，险些被呛着。

“真的，真的，”金耀国收起笑容，“你该考虑考虑啦。家里需要个女人，孩子需要个妈。成家要趁年轻，年纪大了，还真是越来越难。你呢，做好心理准备，平时注意点穿着打扮，在城市里混，外表光鲜是起码的。跟你实说吧，我老婆认识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离婚女人，长得也还不错，当然人品也好，下次给你介绍介绍。”

黄正青说不出话，点了点头，感觉口渴得要命，把一杯水喝得干干净净。

“这个你收起来，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的是。”金耀国拿起信封塞到黄正青手中，“别推了，像个娘们一样。”

黄正青只好收起了信封，放在外套内兜里。

走到楼下，黄正青觉得脚步有点发飘。骑上电动车，有点把不稳车龙头。他索性下了车，推着车慢慢走。金耀国的话击中了他内心柔软的地方。这些年来，他几乎没有一天不想起他死去的妻子。他们是职业中学的同学，毕业后打工没几年就结婚了。他们从来没过过富裕的日子，但只要手上一有钱，就会去吃一顿好的。两个人都不是会过日子的人，经常缺钱花，但他觉得那段日子是一生中最好的时光。要是搁以前，他根本不相信自己会变成一个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

一个天杀的司机夺走了她。她就那样躺在冰冷潮湿的路面上，起码一个多小时他才找到她。从此，他只有在梦里才能感受到她。没错，现在他需要一个女人，烈烈需要一个妈。有金耀国帮忙，应该能办成。可是，那样的话，金耀国就能更紧地拴着他，他对金耀国的恐惧只会越来越深。

不知不觉，黄正青推着车走到了儿童公园附近。他看到曲小楼带着烈烈从正从里面出来。烈烈高兴得蹦着走路，手上捧着一个大大的熊猫玩偶。曲小楼扶着烈烈的肩膀，步子显得拖沓。

黄正青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曲小楼可能不只是没睡好这么简单。